死亡,是塔克林石林唯一通行的货币。而“妖女黑纱”,则是这片石灰岩迷宫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收税官”,跟其他收税官的区别只是别用官印,而黑纱则是用刀。
正午的毒日头将灰白色的嶙峋怪石烤得滚烫,空气在扭曲的热浪中呻吟。一支疲惫的商队,像一串渺小的甲虫,在石林狭窄的缝隙间艰难挪动。驼铃的声响干涩而单调,敲不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护卫们紧握着刀柄,汗水浸透的皮甲黏在身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片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他们祈祷着能尽快穿过这片被称为“白骨回廊”的险地。但祈祷,在塔克林是奢侈品,且往往无效。
“呜——嗷——!”
一声凄厉如狼嚎的唿哨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沉闷的空气!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从四面八方,从那些狰狞石柱的顶端、缝隙、背后,鬼魅般的身影骤然涌现!
“沙匪!是黑纱!”护卫首领的嘶吼带着绝望的颤音。
晚了。
黑色的旋风席卷而来!马蹄踏碎干燥的地面,扬起蔽日的黄尘。为首一骑,快得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马背上的人影伏低,紧贴马颈,一身便于沙漠行动的深色劲装,外罩一件在狂风中猎猎飞舞的黑色薄纱外袍,如同一片不祥的死亡之云。她的脸上蒙着同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此刻在灼热的日光下,却冷冽如万年寒潭的冰晶,锐利得能刺穿人心。
正是“妖女黑纱”!
她甚至没有拔刀,只是凭借精绝的马术和冷酷的气势,瞬间就冲散了商队前方脆弱的护卫阵型。几匹受惊的骆驼嘶鸣着倒地,货物翻滚,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又被后面冲上来的沙匪像赶羊一样驱赶、包围。
黑纱勒住战马,那匹神骏的黑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前蹄重重踏下,激起一圈尘土。她端坐马背,居高临下地扫视着瞬间崩溃的猎物。她的沙匪手下们如同饥饿的狼群,嚎叫着扑向混乱的商队,刀光闪烁,惨叫声此起彼伏。抢夺、砍杀、威胁……混乱与血腥瞬间弥漫开来。
黑纱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鹰隼,掠过那些惊恐的面孔,掠过散落的货物。丝绸?珠宝?香料?这些寻常沙匪眼中的肥羊,并未让她冰冷的眼眸泛起一丝波澜。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弯刀冰冷的刀柄,那是她最忠实的伙伴,饮血无数。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那辆被刻意保护在商队中心、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破旧驼车上。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身披洗得发白的旧袈裟,盘坐在驼车前。他双手紧紧护着一个放在膝上的古朴木匣,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闭着双眼,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周遭的杀戮、惨叫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只剩下那个木匣。
异常的平静,本身就是一种异常。尤其是在这炼狱般的场景里。
黑纱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直觉,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野兽般的直觉,让她感到一丝异样。不是危险,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牵引。
她策动黑马,不疾不徐地踱向那辆驼车。挡路的商队成员和试图保护老僧的护卫,被她手下粗暴地推开或砍倒。她停在驼车前,黑马喷着灼热的鼻息。
老僧终于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异常澄澈、平静的眼睛,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悲悯,静静地看着马背上如同死神化身的黑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