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等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觉得这画面无比和谐。
在他们看来，将军为国操劳，耗尽心神，如今圣驾亲临，将军终于可以好好休息，由陛下亲自坐镇，这是天大的好事。
只有戚清辞自己知道，这根本就是公开处刑。
他必须在晏北玄那双鹰隼般的监视下，强撑着病体，偶尔还要就某些问题，发表一些不咸不淡的“高见”。
这些“高见”，自然都来自于他脑海里那个24小时待命的“狗头军师007”。
“戚将军。”
这天，晏北玄指着沙盘上一个标注着“秃鹫部落”的区域，突然开口。
“对于这个临阵倒戈，为我朝立下大功的部落，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戚清辞身上。
戚清辞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来了，经典项目，给我挖坑了！】
【007救命！紧急呼叫狗头军师！这道题怎么答？答错了会不会当场人头落地？！】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却依旧是那副虚弱的样子，眼皮一抬，气息虚浮地开口：“陛下圣明，臣不敢妄言。”
【秃鹫部落是我策反的。处置得太好，显得我结党营私，尾大不掉。处置得太差，又会让其他想投靠的部落寒心。这狗皇帝，心眼比针尖还小。】
晏北玄听着他的心声，面无表情：“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戚清辞在脑海里接收完“007”提供的标准答案，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臣以为，当恩威并施。”
“其一，为‘恩’。秃鹫部落首领，可封‘郡王’，赐国姓，享其部落十年税赋。此为千金买马骨，向整个草原彰显我大晏的仁德与信誉。”
“其二，为‘威’。赐其郡王府建于黑水城内，其子嗣，需送入京城国子监读书，名为教化，实为质子。其部落的勇士，可择优编入北疆军，打散分入各营，由我朝将领统帅。”
“如此，既给了秃鹫部落天大的荣耀，又将其牢牢掌控在股掌之间，再无反叛之忧。”
一番话说完，戚清辞又虚弱地咳嗽起来，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脸色更白了几分。
帐内鸦雀无声。
高顺等武将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将军说得好像很厉害。
而几个随驾而来的文臣，看向戚清辞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深深的忌惮。
户部侍郎下意识地捋了捋胡须，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这一手“萝卜加大棒”的帝王之术，玩得炉火纯青，其心机之深沉，手段之老辣，哪里像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将军？
晏北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他只是低下头，视线落在了戚清辞放在狐裘上的手。
“朕听说，戚将军自幼习武，手上满是厚茧。”
晏北玄的声音很平静，话题却转得突兀。
“戚将军的手，现在倒是保养得不错。”
又来了！
戚清辞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他垂下眼眸，轻声道：“家母心疼臣，常备着上好的药膏。近来又一直养病，那些粗糙的痕迹，倒是都褪了。”
这个解释，天衣无缝。
晏北玄却笑了。
那笑声很轻，在安静的御帐里，却格外清晰。
“是么？”
他缓缓踱步到戚清辞的软榻前，再次俯下身。
这一次，他没有捏他的下巴。
而是伸出手，在满帐文武那惊恐的注视下，轻轻地，握住了他藏在袖子里的那只手。
戚清辞的手，因常年不见天日而肤色苍白，骨节纤细。
与晏北玄那只充满了力量感的大手相比，脆弱得不堪一握。
“确实很滑。”
晏北玄的拇指，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在他的手背上缓缓地，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来回摩挲。
那温热粗糙的触感，让戚清辞像被火炭烫到，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他猛地想抽回手，却被对方攥得更紧。
帐内众人的目光如有实质，或惊异，或探究，或了然，尽数落在这交握的双手上，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不过……”
晏北玄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近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他的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墨色，和一丝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你的脸，是真是假，朕可以不管。”
“但这双手……朕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