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你去那个摊位,买一罐最小的。就说你的车在路上抛锚了,想借点工具,跟老板套套近乎。”林正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然后,想办法,让那个煤气罐的阀门‘不小心’松掉,再‘不小心’地,把它滚到那堆纸箱子后面。”
老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眼神变得凝重。
“这……会不会闹得太大?”
“不大,那条鳄鱼就不会从洞里探出头来。”林正看着他,“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伤到人。你做完这件事,立刻回到车里,把车开到那个仓库唯一的出口,那条小巷的巷口。不用堵死,但要让他们的车,没办法第一时间冲出来。”
“明白了。”老张没有再多问一个字,他将车熄火,推门下车,脱掉了身上的司机外套,只留下一件灰色的旧t恤,汇入了市场的人流中,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林正坐在车里,看着手机上的倒计时。
20:13。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他心里敲着一面鼓。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张宏发为什么选择这里?因为这里够乱,方便动手,也方便撤离。他为什么只给三十分钟?因为这个时间,刚好够自己惊慌失措,够自己向上级汇报,但又不够警方完成部署和突击。
这是一个心理上的完美博弈。
他赌林正年轻气盛,会不顾一切地冲进去。
或者,赌林正胆小怕事,会眼睁睁看着李建国死去,从此背上沉重的道德枷d锁。
但张宏发算错了一件事。
林正不是一个人。他身后,站着赵启年,站着老张这样的人,更站着他一直以来所信奉的,人民的力量。
他推开车门,也下了车。他没有走向那个仓库,而是朝着反方向,走向那个他之前聊了半天的,卖自制酒米鱼饵的老板。
“老板,你这酒米,劲儿够不够大啊?别回头一条鱼都钓不上来。”林正像个挑剔的顾客,大声嚷嚷着。
“放心!我这可是独家秘方,泡了三个月的曲酒,别说鱼,人闻了都得倒!”老板拍着胸脯保证。
林正笑了笑,从兜里掏出刚才买鱼钩时,找回来的那枚五毛钱的硬币。
他将硬币在指尖抛了抛,一道银光在浑浊的空气中划过。
就在这时,市场的另一头,传来一声惊呼。
“漏气了!漏气了!”
紧接着,是一阵刺耳的“呲呲”声,一股浓烈的煤气味迅速弥漫开来。人群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炸开,惊叫着四散奔逃。
“快跑啊!要爆炸了!”
混乱,开始了。
林正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他看着那枚在空中翻转的硬币,屈指一弹。
硬币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划过一道精准的抛物线,不偏不倚,正中那个卖酒米老板身后,一个用来给电瓶充电的、火星四溅的老旧插线板。
“砰!”
一声闷响,插线板瞬间爆出一团耀眼的电火花。
那火花,像一道闪电,精准地点燃了空气中浓度已经达到临界点的煤气。
“轰——!”
一团巨大的火球,从那堆纸箱后面猛地腾起,热浪夹杂着尖叫声,席卷了半个市场。冲天的火光,将所有人的脸都映成了惊恐的橘红色。
没有人注意到,在混乱爆发的瞬间,那个挑剔的“钓鱼爱好者”,已经像一头猎豹,借着人群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个废弃仓库的方向冲了过去。
仓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果然被里面的骚动震开了一道缝。
一个纹身壮汉的脑袋,正从门缝里探出来,满脸惊疑地望着市场里那片冲天的火光。
机会!
林正深吸一口气,身体压低,脚下发力,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在无数奔跑哭喊的身影中,逆流而上。
他的手机屏幕上,那个血红的倒计时,定格在了12:45。
而他的眼中,只有那道门缝,和门缝后,那个决定了李建国生死的,毫无防备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