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这更像是一种……试探。一种更高明的、不着痕迹的试探。
方振华在试探他，看他收到这条信息后，会有什么反应。是会惊慌失措，到处打听？还是会自作聪明，跑去向他“表忠心”？或者，像现在这样，不动声色，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林正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清河县这个地方，真是有趣。一个老旧小区改造项目，就像一块被扔进池塘的石头，炸出了何建军这样的地头蛇，也引来了方振华这种“潜龙”的关注。而自己，就是那块石头。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局长那个“烫手山芋”，会如此烫手了。这背后，牵扯的根本不是几百户居民的安置问题，而是县里不同势力之间的一场角力。钱宇在的时候，柳书记一系势力强势，想把这块地拿去做商业开发。现在钱宇倒了，何建军这些本土势力想借着“民生”的旗号分一杯羹。而县长方振华呢？他恐怕想的更多。他或许是想借这个项目，来敲打一下过于强势的土地、建设系统，同时，也看看自己这个被市委书记点过名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成色，能不能为他所用。
一盘大棋。
林正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凉透了的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他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清明。
既然是棋局，那他这个棋子，就不能任人摆布。
他拿起手机，解锁，点开了通讯录。手指在上面缓缓滑动，最终，停在了“马东”的名字上。
他想了想，又把手机放下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落入下风。
他决定，先做好自己的事。
省委政研室那份材料，必须用心写。那将是他跳出清河县这个小棋盘，向上层传递自己声音的第一个机会。至于何建军和方振华……就让他们继续猜好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林正都在办公室里，构思那份报告的提纲。他没有再出去，也没有找任何人谈话，表现得和一个普通的、正在认真工作的副局长，没有任何区别。
快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门被推开，文员小李探进半个脑袋，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表情。
“林局，那个……王局长下午没在办公室，他让我跟您说一声，关于老筒子楼改造的事，他觉得还是应该先成立一个工作组，您经验丰富，又有干劲，这个组长，还是由您来担任比较合适。”
小李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林正。
林正心里跟明镜似的。王局长这是想明白了，这山芋他接不住，也不敢接，想了一下午，还是决定把皮球踢回来。只是他自己不好意思开口，便让小李来传话。
“哦，我知道了。”林正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辛苦你了，小李。下班吧。”
“哎，好，林局再见。”小李如蒙大赦，飞快地溜走了。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林正一个人。
他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暮色，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这只山芋，是注定要砸在他手里了。何建军在逼他，王局长在推他，现在，可能还有一位县长在看着他。
所有人都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处理这只滚烫的山芋。
就在这时，桌上那只被他扣了一下午的手机，再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林正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归属地，市里。
他心里一动，按下了接听键。
“喂，林正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声音，威严，沉稳，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市委书记，周卫国。
“周书记，您好！”林正瞬间站直了身体。
“嗯。”周卫国应了一声，没有半句寒暄，直奔主题，“你现在，立刻到市委来一趟。我在办公室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