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年轻民警一个激灵，双腿并拢，站得笔直。
“你留下！给我把这儿看死了！一只苍蝇飞进来，你都得给我记下它是公是母！在县局的人来之前，任何人，不准靠近警戒线半步！听清楚没有？”
“是！保证完成任务！”小李的回答，吼得山林都为之一震。
“小王！”
“到！”
“你，跟我回所里！镇长不是要汇报吗？那咱们就给他写一份全世界最详细的汇报！从三十年前的白骨，到今天这个中华烟的烟头，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推论，都给我写进去！形成正式卷宗，录入系统！我倒要看看，谁有本事，能把公安系统里的正式卷宗给抹了！”
赵强的话，掷地有声。
林正心里暗暗叫绝。高！实在是高！
镇长要他“悄悄地回去”，是想把事情压在桌子底下，进行私下交易和勾兑。而赵强选择“写成报告”，则是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一旦录入系统，形成卷宗，这案子就有了正式的“身份证”，再想私了，难度就呈几何倍数增加了。这是用程序，来对抗权力。
“是！所长！”小王激动得脸都红了，他觉得今晚的所长，是他见过最帅的样子。
安排完一切，赵强才重新看向林正，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走吧，林大祸害。你今天不把天捅了个窟窿，是不会罢休了。”
林正笑了笑，没说话，跟上了他的脚步。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王大山，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冲了上来。
“赵……赵所长！林干部！等一下！”他气喘吁吁地拦在车前。
“大山叔，还有事？”赵强问道。
“有！有大事！”王大山喘匀了气，脸上带着一种后知后觉的惊恐，“我想起来了！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它……它不止来过一两次！”
赵强和林正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王大山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发颤：“这一个多月，那辆车差不多隔三差五就往我们这山上跑！有时候白天来，有时候天快黑了才来。车就停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下，也不进村，就那个司机，有时候是牛主任，跟……跟王敬德一起，往黑龙潭这边走。”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我们……我们都以为，是镇里看上了我们这片山，要搞什么开发项目，王敬德那老东西，也跟我们吹嘘，说他正在给村里拉大买卖，以后大家都要发财了！所以……所以我们谁也没多想！现在看来，他们哪是来搞开发，他们分明是……”
王大山说不下去了，后面的话，光是想想，就让他不寒而栗。
隔三差五就来黑龙潭？
一个镇企业办主任，一个司机，一个村里的族老，这三个人，背着全村人，频繁地在这片埋着尸骨的禁地里密会。
他们在干什么？
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商量如何处理三十年后可能会暴露的命案。
林正的脑海中，那条刚刚形成的逻辑链，瞬间被这个新的信息炸开，然后以一种更复杂、更惊悚的方式，重新组合。
牛建国眼红特色农产品项目，试图分一杯羹。这是表象。
他频繁地和掌握着村子秘密的王敬德接触，地点就在黑龙潭。这是行为。
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一个更深层次的、不为人知的连接点。
黑龙潭……黑龙潭……
林正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幽暗的水面。潭水依旧死寂，但在他眼里，这潭水仿佛变成了一头蛰伏的巨兽，而他们刚刚看到的，不过是巨兽露出水面的一截背脊。
水面之下，还隐藏着一个更为庞大而恐怖的真相。
“赵所长，”林正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看来，我们今晚要汇报的，不仅仅是一桩命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