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跨越53(1 / 2)

这句话,在他坚守一生的精神堡垒上,撬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他蜷缩在草铺上,意识在寒热交加中漂浮,眼前仿佛闪过历史中那一篇篇熟悉的篇章:

《项羽本纪》的金戈铁马,《萧相国世家》的算尽机谋,《淮阴侯列传》的兔死狗烹……

太史公的如椽巨笔,勾勒的是帝王将相的恢弘画卷,记录的是庙堂之上的权谋更迭。

那被驱役筑长城的民夫,那被卷入战火、饿殍遍野的苍生,他们的血与泪,他们的悲欢与呐喊,又在何处?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他无意识地喃喃出声,这是曹操的诗句,描述的何尝不是史书背后,被一笔带过的真实人间?

史家追求“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可这“变”中,究竟有多少是那些无名者的尸骨铺就?

那些被颂扬的“盛世”,对于路边的饿殍而言,与“乱世”又有何异?

难道真如他们所说,自己皓首穷经所钻研的,不过是“封妻荫子、拜相封侯”的少数人历史,而真正创造物质世界、承载文明根基的亿万黎民,却成了沉默、被遗忘的背景?

一种更深沉的迷茫攫住了他。

他毕生所守护的,难道真的是一种偏颇、甚至带有原罪的“文明”吗?

如果历史的评判标准不再是庙堂的功业,而是黎民的福祉,那么他熟读的那些经典,其价值又该如何重估?

这种对自身信仰根基的怀疑,比任何肉体的折磨都更加痛苦。

他感到自己正漂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之中,上下左右,皆无依托。

旧的坐标已然模糊,新的方向却唯有破坏后的荒芜。

这精神的凌迟,让他连最后一点用以支撑的力气,都快要消散了。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绝望,在这无边的、思想的黑暗里,看不到一丝光亮。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汉东江都基地,林慕雪在临时医务所里接到了一封来自山河省的电报。

电报封套上这简单的几个字,却像带着冰碴,瞬间冻结了她的指尖。

电报是她父亲一位老友冒险发来的,措辞隐晦却字字惊心:“维庸兄病重,旧疾复发,环境不利休养,盼有良医良方。”

“病重…环境不利…”林慕雪捏着电报的手指瞬间失血般冰凉。

她瞬间明白了背后的含义,父亲已被卷入风暴中心。

她试图联系山河省的熟人,但电话要么不通,要么对方支支吾吾,匆忙挂断。

她想过亲自赶回山河省,但基地纪律严明,她的工作性质特殊,不可能离开。

而且,她一个弱女子,在那个已然疯狂的环境里,又能做什么?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淹没了她。

她想起父亲灯下教导她“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的情景。

那样一个与世无争的老人,怎么会如此遭遇…

几天内,林慕雪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

她强打精神工作,但眼神失去了光彩,时常怔怔出神。

又过了几日,她辗转收到了第二封密信,是父亲一位学生偷偷寄出,详细描述了林教授被批斗、关入“学习班”,因不肯“认罪”而遭辱骂罚站,身体精神急剧下滑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