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裂痕暗生,如履薄冰
“小心……影阁……非……善……”
水老气若游丝的警告,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了林凡本就紧绷的神经上。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玄七,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面纱上找到一丝破绽。
“他说什么?”玄七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真的未曾听清,又或者……早已料到。
电光石火间,林凡心中已转过无数念头。水老拼死传来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楼主重伤,听风楼崩塌,在这最脆弱的时刻,影阁强势介入,是雪中送炭,还是趁火打劫?螭首令的诱惑,清君侧的大义,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图谋?
直接质问?无异于撕破脸皮,在自身毫无筹码的情况下,是取死之道。假装不知?则如同与虎谋皮,步步惊心。
林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悲伤,避重就轻地答道:“水老伤势过重,只是些无意识的呓语,听不真切。”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表露怀疑,至少不能在明面上。
玄七深深看了林凡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的伪装,但她并未追问,只是淡淡道:“既如此,便让他好生休息。‘林修远’之事,需尽快定夺。宫门深似海,一步错,步步错。”
她将话题拉回正轨,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但这种刻意的忽略,反而让林凡心中的疑云更重。
接下来的时间,玄七开始向林凡详细灌输“林修远”的一切:家世背景(江南没落书香门第,父母双亡,靠远亲接济读书)、师承渊源(曾拜在某位致仕大儒门下,但时间不长,便于查证也便于模糊)、性格癖好(清高孤傲,醉心书画,不擅交际)、乃至笔迹习惯、口音特点等等。事无巨细,显然影阁为此做了极其周密的准备。
林凡收敛心神,强迫自己将所有杂念压下,全神贯注地记忆、模仿。他知道,无论影阁是善是恶,眼下这步棋,他必须走下去。只有先活下去,混入宫中,才能有机会查明真相,无论是母亲的,还是听风楼的。
“这是‘林修远’近年来所作的几幅画作摹本和几篇诗文,”玄七又递过一个卷轴,“你需要尽快熟悉其风格,届时宫宴上,难免会有考校。”
林凡展开卷轴,画作意境清冷,笔墨间透着一股怀才不遇的孤愤,诗文也多是借物抒怀,感慨身世。这倒与“林修远”的人设十分契合。他默默记下其中精髓。
“三日后辰时,会有马车在城南‘望春桥’接你。”玄七最后交代,“入宫之后,一切需靠你随机应变。影阁在宫内有人,但非到万不得已,不会与你联系。你的首要目标,是观察高常侍,留意他与何人接触,言谈举止有何异常。”
玄七交代完毕,便如同来时一般,悄然离去,留下林凡一人在寂静的忘尘居中,对着昏迷的水老和那堆关乎身份命运的卷轴文牒。
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信任的裂痕已然产生,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他既要扮演好“林修远”,又要时刻提防可能来自影阁的暗箭,还要在龙潭虎穴般的宫中寻找扳倒强大敌人的机会。
他走到水老身边,仔细检查其伤势。玄七给的药似乎确有奇效,水老的呼吸平稳了些,但依旧昏迷不醒。林凡小心地将其安置在内室床榻上,心中沉重。水老是他与过去、与听风楼最后的连接,绝不能有事。
随后,他拿起“林修远”的诗文画作,走到灯下,一字一句,一笔一划地研读、临摹。他必须尽快将自己融入这个全新的身份,忘记林凡的仇恨,忘记听风楼的惨剧,至少在表面上,成为一个真正的、带着几分酸腐气的落魄才子“林修远”。
这一夜,忘尘居的灯火彻夜未熄。林凡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时而挥毫泼墨,时而蹙眉沉思。他将所有的焦虑、怀疑、愤怒与悲痛,都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转化为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