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擎的话,像一颗种子,落入了顾盼的心田。
她明白了。这是一场交易,也是一场投资。魔主提供情报与便利,而她,则是那枚投入棋局的棋子。她的探索,她的成长,她每一次吞噬,都将为魔主揭开这枚古戒更多的秘密。
“我需要一份西域的地图。”顾盼没有拒绝。她别无选择,也无需选择。
“地图会有。不仅有地图,本座还会给你一个向导,一个保镖,以及……一个监视者。”魔擎靠回王座,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抬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一道影子,毫无征兆地从王座后方的阴影中分离出来,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台阶之下,在顾盼面前三步远处,凝聚成一个实体。
那是一个身形精悍的魔族。
他不像其他魔族那般高大或狰狞,身形与普通人族男子相仿,穿着一身紧贴身体的黑色皮甲,脸上戴着一张只露出下半张脸和一双眼睛的赤红色面具。
他的气息,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丝毫外泄,却让顾盼本能地感到了一丝危险。
这种危险,不同于魔主那种高山仰止的压迫,也不同于夜渊那种慵懒中暗藏的锋利,而是一种纯粹的、属于顶尖猎食者的致命感。
“赤牙。”魔擎淡淡地开口,“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任务。”
名为赤牙的魔族,那双透过面具孔洞露出的眼睛,转向了顾盼。那是一双竖瞳,冰冷,无情,像毒蛇的眼睛。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顾盼,微微躬身。这个动作,既是行礼,也是一种宣告。
“护送她去西域。”魔擎的命令简洁而冷酷,“她想去哪,就去哪。她想杀谁,你就替她清理掉周围的闲杂人等。”
“她若死了,你也无需回来。”
赤牙的身体没有丝毫晃动,仿佛听到的不是关乎自己生死的命令,而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嘱咐。他再次躬身,算是领命。
顾盼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向导,保镖,监视者。
魔主将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这同样是一种姿态,一种属于上位者的绝对自信。他不在乎你知道他的目的,因为他确信,你无法摆脱他的棋局。
“去吧。”魔擎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别死在半路上,那会很无趣。”
顾盼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座上的魔擎,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向殿外走去。
赤牙如同一道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她的身后,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当顾盼走出神塔,重新沐浴在魔都暗紫色的天光下时,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斜倚在塔外一根巨大石柱上的身影。
银白色的长发,玄色的衣袍,慵懒而危险。
是夜渊。
他似乎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看到顾盼出来,他才懒洋洋地站直身体,紫色的瞳孔在她和她身后的赤牙之间扫过,最后停留在顾盼脸上。
“这么快就给你配上尾巴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是向导。”顾盼纠正道。
“呵。”夜渊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他向前走了两步,与顾盼擦肩而过,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西域可不是魔都城。那里没有坊市,没有规矩,只有最原始的弱肉强食。那里的魔兽和魔族,可不认得什么叫‘渊王的人’。”
这是一个提醒,也是一个警告。
顾盼的脚步没有停顿,只是同样用极低的声音回敬了一句:“正好,我也觉得,坊市里的‘点心’,不太够塞牙缝。”
夜渊的脚步顿住了。
他转过身,看着顾盼决然离去的背影,以及她身后那个如影随形的赤红色面具,紫色的瞳孔中,那丝慵懒的笑意,第一次,彻底消失了。
顾盼带着赤牙,穿过魔都城繁华而混乱的街道,径直走向通往城外的西城门。
一路上,赤牙一言不发,像一个不存在的幽灵。但他所过之处,所有魔族都下意识地避让,那种恐惧,甚至超过了之前对夜渊的敬畏。
“影魔族……赤牙……”
“他怎么会跟在一个人类身边?”
“闭嘴!你想死吗!”
周围的窃窃私语,断断续续地传入顾盼耳中。
影魔族,魔界最顶尖的刺客种族。而赤牙,是其中的佼佼者,魔主座下最锋利的一把刀。
当顾盼站在巨大的城门之下,即将踏出这座庇护之城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城市中心那座刺破天穹的狰狞巨塔。
她能感觉到,魔主那双暗金色的眼眸,依旧注视着她。
而就在此时,她戴在中指上的那枚黑色古戒,忽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这震动不同于以往面对灵根时的那种饥饿与贪婪,也不同于面对危险时的警示。
那是一种……共鸣。
一种仿佛来自血脉深处的、对某个方向的模糊感应。
顾-盼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城墙,望向了广袤而未知的西方天际。
那枚古戒,在指引着她。
它不是在指引一个方向。
它是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