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真是太可怕了……那些中国人，他们……他们真的疯了吗？”
做完这场滴水不漏的“表演”之后，克里斯特总领事，终于，道明了他此行的、另一个来意。
他将一份用火漆封好的、印有德意志雄鹰徽记的官方文件，郑重地，交到了林薇的手中。
“安娜，”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鉴于上海目前这极其混乱的局势，和您那特殊的贵族身份。
柏林方面，已经正式下达了指令。
为了确保您的绝对安全，从今天起，您，将享有一切，等同于德国外交官的——
外交豁免权。”
“您的这间公寓，将被视为德意志第三帝国的海外领土。
任何国家的军警，在没有得到柏林方面特许的情况下，都无权，踏入这里半步。”
这，是林薇，用那五吨黄金的灰烬，和无数人的鲜血，为自己，换来的、最坚固的、也是最无可辩驳的——
护身符。
送走了总领事，林薇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消失。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缓缓离去的、挂着外交牌照的奔驰轿车，又看了看远处，那个已经被巡捕房彻底封锁的、东方汇理银行的方向。
她的眼中，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
只有一种，更加深沉的、无边的疲惫。
她知道，自己，又赢了一局。
但代价，是又一个兄弟的牺牲，和另一个兄弟的……生死未卜。
就在这时，桌上的一个毫不起眼的、伪装成音乐盒的短波接收器，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是百灵，通过最隐秘的渠道，发来的、加密的信息。
林薇迅速地，戴上耳机，破译着那串断断续续的、充满了干扰的电码。
电码的内容，很简单。
只有四个字。
却让林薇那颗早已冰封的心，猛地，一颤。
“疯狗，生还。”
林薇缓缓地，摘下耳机。
她走到阳台上，看着那片虽然乌云密布、却终于在云层的缝隙中，透出了一丝微弱阳光的天空。
她的眼眶，第一次，不受控制地，红了。
一行清澈的、滚烫的泪水，从她那双总是冰冷的、蓝色的眼眸里，悄然滑落。
那泪水里，有悲伤，有庆幸，更有……一种，在无边黑暗中，终于看到了同行者的、属于战友的温暖。
她知道，这场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她，和她的“狐刺”，将继续，在这座孤岛上，孤独地，战斗下去。
而就在她，沉浸在这复杂的情绪之中时。
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记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街角的对面。
车窗，缓缓摇下。
露出了伊藤夫人那张总是带着温和微笑的、雍容华贵的脸。
她的目光，穿透了百米的距离，遥遥地，与阳台上的林薇，对视了一眼。
然后，她对着林薇，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茶杯。
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充满了默契的祝贺。
也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