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结尾,她用一种充满了期盼的语气,写道:
“……我亲爱的赫敏(林薇当时使用的化名),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您,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我每天,都在向上帝祈祷,祈祷您,在遥远的、充满了战乱的上海,能平安,能健康。
请务必,经常给我回信。
因为,您的来信,将是我,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唯一能感受到的、来自故乡的温暖……”
林薇看着那一行行充满了天真和感激的文字,看着那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对新生活的渴望和对“朋友”的思念。
她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感动。
只有一种,被一条来自过去的、看不见的锁链,死死缠住的、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惧。
她知道,只要这份联系,存在一天。
只要那个真正的安娜·冯·施耐德,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她,林薇,这个戴着假面的“女男爵”,就永远,处在暴露的、最危险的边缘。
任何一封信件的丢失,任何一次海关的意外盘查,甚至,任何一个认识安娜的、过去的故人的突然到访……
都足以,让她所有的努力,她所有的伪装,在一瞬间,都化为泡影。
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封信,不是来自故人的问候。
这,是一颗被命运,从遥远的大洋彼岸,寄过来的、随时都可能爆炸的……
定时炸弹。
林薇走到壁炉前,划着一根火柴。
她看着那封充满了天真和善意的信件,在橘红色的火焰中,一点一点地,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撮轻飘飘的、黑色的灰烬。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但她的眼中,那份属于人类的、最后一丝的温情和犹豫,也随着那缕青烟,一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冰冷的、属于野兽的残忍和……决绝。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了。
她必须,亲手,去剪断这条,连接着过去和现在的、最危险的线。
她必须,让那个远在阿根廷的、可怜的、无辜的女人,以一种最“自然”、也最无法被追踪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永远地……
消失。
她走到电话旁,拨通了那个只有她和格列夫医生,才知道的秘密号码。
电话接通后,她的声音,平静,而又冰冷,像在下达一个,最普通的、关于药品的订单。
“医生,是我。”
“我需要,一点东西。”
“一种,无色,无味,能溶于胶水,并且,在数周之后,才会缓慢地,诱发急性心力衰竭的……
洋地黄毒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