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咱屯子的女人,没那么娇气。到时候让你婶子过来帮忙,她接生有经验。”老支书宽慰道,“日子总得过,添丁进口是喜事,冲一冲也好。”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狗吠声,不是一两只,而是屯子里好几户人家的狗都在叫,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秦建国和老支书同时循声望去,声音传来的方向,隐约正是死亡峡谷那边。
“这狗今儿是咋了?”老支书皱起眉头。
秦建国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显:“许是雪地里窜过去啥野物,惊着了。”
话虽如此,两人心里都明白,自从峡谷出事以后,屯子里的牲畜就时不时有些反常。鸡鸭傍晚不进窝,猪在圈里烦躁地拱来拱去,连平日里最温顺的看家狗,也偶尔会对着峡谷方向龇牙低吼。老药头私下里跟秦建国说过,畜生比人灵性,能察觉到人察觉不到的东西。
狗叫声渐渐平息下去,但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却像这严寒的空气一样,渗透进来。
下午,秦建国去大队部处理点杂事,顺便领了这个月的口粮和一点煤油。回来时,看到沈念秋正坐在炕上,缝制着小娃娃的棉袄,针脚细密,脸上带着母性的柔光。炉火噼啪作响,屋里弥漫着一种温暖而宁静的气息,暂时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
“回来了?”沈念秋抬起头,“刚才好像地面轻轻晃了一下,你感觉到了吗?”
秦建国心里一紧,他刚才在路上,并没察觉。他不动声色地放下东西:“没有啊,是不是你坐久了腿麻了?或是外面过马车震的?”
沈念秋仔细想了想,也有些不确定:“可能吧……就是那么一下,很轻。”她揉了揉腰,“这孩子,最近动得越发厉害了,怕是也急着要出来看看这世界了。”
秦建国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针线活:“别做了,伤眼睛。歇着,我去把晚饭热上。”
他将玉米面饼子和一点咸菜疙瘩放在炉边烤着,心里却无法平静。地面的微颤?是错觉,还是……死亡峡谷那边又有了什么变故?专家团在那里,应该能控制住局面吧?他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是个民兵连长,也是个即将当爹的男人,他的职责是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屯子的安宁。天大的事,有上面顶着。
夜幕降临,雪后的夜晚格外寂静,也格外的冷。秦建国检查了门窗,给炉子加足了煤,确保屋里足够暖和。沈念秋已经睡下,呼吸均匀,只是偶尔会因为胎动而轻轻蹙眉。
秦建国躺在炕上,却毫无睡意。窗外,月色映着雪地,泛着清冷的光。屯子里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显得空旷而遥远。他侧耳倾听,似乎想从这无边的寂静中,分辨出任何一丝来自远山的异常响动,但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他不知道死亡峡谷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也不知道专家团在那里进行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工作。他只知道,那片被大雪覆盖的山林之下,潜藏着巨大的未知和危险,如同沉睡的巨兽,不知何时会再次苏醒。而他和他的屯子,就坐在这巨兽的嘴边。
他翻了个身,看着身边妻子熟睡的侧脸,手轻轻覆在她隆起的腹部。这里面,是他未来的希望,是他在这个寒冷冬夜里,所能抓住的最实在的温暖。
“不管发生什么,我得护住你们,护住屯子。”他在心里默默说道。这就是他,一个普通知青,一个民兵连长,一个即将成为父亲的男人,最朴素,也最坚定的信念。至于国家大事,那不是他能掺和的,他只需守好脚下这片土地,和身边的人。
夜,还很长。冬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