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三人沉默得只听得见脚踩在湿泥和落叶上的噗嗤声。老把式闷头抽烟,烟雾缭绕着他沟壑纵横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秦建国和沈念秋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与深思。老把式那句“看差了”太过苍白,那刻意抹去痕迹的动作,分明是在掩盖什么。
那奇怪的、似人非人的脚印,还有那一点暗红,像一根刺,扎进了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对山林认知的薄壳里。
接下来的日子,训练照旧,但氛围悄然变了。老把式教得更多,也更急迫,仿佛在赶着什么看不见的进度。他开始传授一些超越常规狩猎和辨认痕迹的东西。
一次,在一片密不透风的榛树林里,他指着几块看似随意摆放、半埋土中的石头,压低了声音:“瞧见没?这不是山洪冲的,是‘人’摆的。绕着走,别碰,也别问。”
秦建国仔细看去,那几块石头风化严重,显然年代久远,排列的形状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让人心里发毛。
“是……山里的猎户留下的记号?”沈念秋猜测着,笔尖在本子上悬停。
老把式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摇摇头:“猎户有猎户的法子。这不是咱的打记号。是更老、更……别的‘人’的路标。指给谁看的,不知道。指的路通到哪儿,也没人敢跟去瞧。”
又一天夜里,他没有带他们进山,反而在知青点屋后,指着远处黑黢黢、如同巨兽脊背般的山峦轮廓。
“夜里别往那个方向去,”他声音沙哑,“尤其月头圆的时候。那边沟深,以前……丢过人。不是叫野兽祸害了的那种丢,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件衣裳都寻不着。”
“为什么?”秦建国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老把式沉默了很久,久到两人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幽幽地说:“老辈子人传下来的话,说那地方……‘不通’。有时候能听见里头有人说话、唱歌,调子怪得很,听着像哭。但进去寻,什么都没有。邪性。”
这些零碎的、近乎迷信的警告,与之前那些务实精准的生存技巧格格不入,却像拼图一样,一点点拼凑出这片山林另一幅隐秘而骇人的面孔。秦建国和沈念秋开始明白,老把式教的,不仅是对付狼和野猪,可能还有这些无法用常理解释、却真实存在的“东西”。
那奇怪的脚印并未从他们心中抹去。几天后,秦建国借口去砍柴,独自一人悄悄回到了那天发现脚印的老松树附近。他仔细搜寻,虽然大部分痕迹已被老把式破坏,但在更远处的、一片不易察觉的苔藓上,他又看到了半个类似的印记!方向指向密林深处。
他没敢声张,夜里悄悄告诉了沈念秋。沈念秋翻着她的笔记,手指划过那些兽迹图谱,坚定地摇头:“绝不是獾子,也不是我知道的任何一种野兽。那形状……更接近人,但脚趾的位置很奇怪,而且,太深了,像是拖着很重的东西……”
两人心中疑云密布,却不敢再直接去问老把式。他们有一种直觉,老把式不是在害他们,而是在保护他们,用一种近乎笨拙的隐瞒,将他们隔绝在某种危险之外。
转折发生在一个雾霭弥漫的清晨。老把式没有如常来叫他们,反而是一个小娃娃气喘吁吁地跑到知青点,带着哭腔:“建国哥,念秋姐,快去瞧瞧吧,我爷(指老把式)摔了腿,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