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存心感觉自己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冰冷刺骨,仿佛连灵魂都要被黑水河畔那残留的“绝对零度”彻底冻结。五脏六腑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动,那是吞星体反噬和燃命对抗天人威压带来的恐怖创伤。意识在痛苦的深渊边缘沉浮,耳边是模糊的嗡鸣,偶尔夹杂着兵器碰撞的铿锵和粗重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暖意如同黑暗中的烛火,微弱却顽强地渗透进来。这股暖意带着一种中正平和、润物无声的力量,如同初春的阳光,缓缓驱散着体内的严寒和剧痛。它并不霸道,却异常坚韧,引导着他体内几乎枯竭、陷入狂暴紊乱的武念二气,一点一滴地梳理、抚平。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并非冰冷的河滩或肃杀的战场,而是一间素雅洁净的静室。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棂洒下,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神安宁的墨香与书卷气。
他正躺在一张宽大的硬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素色锦被。左臂的伤口被仔细清洗、敷上了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绿色药膏,并用洁白的绷带妥善包扎。内腑的剧痛虽然依旧存在,却像是被一层温和的力量包裹着,不再那般撕心裂肺。吞星体的反噬也似乎被暂时安抚,陷入了一种深沉的休眠。
“醒了?”一个温和中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赵存心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手里慢悠悠地捣着药钵。老者面容清癯,眼神清澈,仿佛能洞悉人心,正是儒心门庭医馆的首席,从谷梁医宗聘请来的。人称“妙手仁心”的华老。
“华…华老?”赵存心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之前被孔尼丘特训半年,他就已经与这位老者打过几次照面。
“嗯哼,还认得人,看来脑子没被姜罗衣那老小子的‘遮天神月’冻坏,也没被你自己那不要命的打法烧糊涂。”华老放下药杵,拿起旁边温着的药碗递过来,“喏,喝了。‘血参补元汤’,孔老儿亲自去药库里翻出来的压箱底宝贝,便宜你小子了。”
赵存心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华老用眼神制止:“别动!你现在的身体就是个四处漏风的破口袋,刚给你缝补上一点,再乱动可就真散架了。张嘴!”
赵存心只得乖乖张嘴,苦涩中带着奇异回甘的药液滑入喉咙,一股温和而磅礴的暖流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脏腑,连带着精神都清明了几分。
“周青罗…他怎么样?”赵存心最挂念的就是这位在角斗场结识、并肩死战的硬汉。
华老捋了捋胡子:“那个铁疙瘩?命硬得很!比你耐揍多了。虽然伤得比你重,筋骨脏腑几乎全碎,但底子厚,意志更是顽强得像块玄铁。老夫用了‘断续生肌膏’和‘固本培元丹’,配合老孔亲自出手,用浩然正气替他梳理经脉、稳固生机,小命是保住了。不过嘛……”华老顿了顿,“要醒来,还得看他自己那股不肯倒下的劲儿什么时候能冲破身体的极限。现在还在隔壁静养,由你那个傻大个室友典云储守着。”
听到周青罗性命无虞,赵存心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一丝。虽然与周青罗认识到现在讲的话没超过三句,但此人忠肝义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