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的余威把校场的地砖烤得发烫,没有前两日的喊杀声,今天的振武堂,十分安静。
几百张矮几铺开,空气里那股子跌打药酒味儿,混着墨汁的腥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剩下的这三百来号人,大半身上都带着伤,有人胳膊吊着,有人脑门肿着,一个个手里捏着那根细细的狼毫笔,比捏着百斤重的大刀还费劲。
陆风坐在最前排,他右手的手背上血痂还没掉,那支笔在他手里,活像把短匕首。
他死盯着面前的白纸,眉头拧成了个死疙瘩,仿佛那不是纸,是仇人的脖子,正琢磨着怎么下刀。
而在后排的角落阴影里,王莽却自在得很,他一身洗发白的青衫,把自己缩在柱子的影子里。
别人在抓耳挠腮,他却在慢条斯理地研墨,墨汁浓黑,映出他那双细长的眼,里面是势在必得的狠劲。
“铛~”铜锣一响,周启捧着卷轴走上堂,“武举第三场,试策论。”
周启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今岁北疆大旱,胡虏犯边。若尔为将,领兵三千守孤城,粮草仅够五日,援兵十日方至。敌军两万围城,此局何解?”
题目一出,底下瞬间响起一片抽冷气的声音,三千对两万,没吃没喝,还得扛十日?这不是守城,这是送死。
那群世家子弟脸都绿了,兵书上没教过怎么在饿死之前把敌人咒死啊。
角落里,王莽研墨的手顿了顿,他剑锋般的浓眉极快地挑了一下,随后提笔蘸满了浓墨,笔锋落下,没有半点犹豫。
望楼之上,厚重的纱幔挡住了外头的秋日热气。
苏晚晚歪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颗冰镇过的紫葡萄,“这题目出的,真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她把葡萄递到萧衍嘴边,指尖还带着点水汽,“那群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少爷们,怕是要交白卷了。”
萧衍就着她的手吃了葡萄,目光却像鹰一样盯着下头,“打仗本来就是绝路求生,朕不要那种只会照着兵书念经的呆子,朕要的是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鬼。”
一个时辰,说迟也快,武举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卷子收上来,没过兵部的手,直接送到了这望楼之上。
萧衍翻得很快,一目十行,“死战报国?”他冷哼一声,把卷子扔开,“三千人的命就为了换个烈士牌坊?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