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升龙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市集重新开张,虽然货物还不算丰盈,但百姓脸上已少了恐慌,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期盼。明军的纪律严明和开仓放粮的举措,很大程度上消弭了占领初期的隔阂。
这一日,郑经正在与阮文岳商议整编新军的具体章程,一名亲兵匆匆入内禀报:“将军,阮首领,南方郑梉遣使抵达城外,请求觐见大王并拜会将军。”
郑经与阮文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果然来了”的神情。
“来了多少人?使者是何身份?”郑经问道。
“回将军,使者团约五十人,为首者是郑梉的族弟,名唤郑桩,自称是顺化安抚使。他们带来了大批礼物,包括象牙、香料、绸缎等,态度颇为恭顺。”
阮文岳冷哼一声:“哼,礼数倒是周全。将军,您看……”
郑经沉吟道:“来者是客,既然以礼来朝,我们便以礼相待。阮首领,安排一下,明日在大王偏殿接见使者。场面需庄重,既要彰显天朝与新君威仪,也不必过于咄咄逼人。”
“末将明白。”阮文岳点头,“我这就去安排仪仗与护卫,确保万无一失。”
次日,偏殿内。年幼的黎维宁端坐在稍加修饰的座位上,虽然依旧有些紧张,但比数日前已沉稳了不少。郑经与阮文岳分坐左右下首,其余明军与安南文武官员分别两班。
“宣,顺化安抚使郑桩觐见——!”内侍高亢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片刻后,一身安南高级官服的郑桩,低眉顺眼,步履恭敬地走入殿内。他身后跟着两名手捧礼单的随从。行至御阶前,郑桩整理衣冠,大礼参拜:“臣,顺化安抚使郑桩,奉我主郑梉之命,叩见大王!恭贺大王重归正位,光复社稷!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黎维宁按照事先排练好的,抬了抬手,声音尽量平稳:“郑卿平身。郑镇守(指郑梉)镇守南方,辛苦了。赐座。”
“谢大王!”郑桩再拜,然后才小心地在准备好的绣墩上坐下半个屁股,姿态放得极低。
郑桩首先呈上礼单,又是一番歌功颂德,表达郑梉及南方军民对黎氏重归的欢欣鼓舞和对大明的感激之情。言辞恳切,几乎滴水不漏。
待他说完,郑经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郑安抚使,郑镇守心存社稷,忠于黎氏,其心可嘉。如今大王新立,正需四方忠臣良将辅佐。不知郑镇守对于朝廷日后安排,有何见解?”
郑桩连忙起身,躬身回道:“回天朝郑将军的话,我主郑梉常言,身为黎臣,守土安民乃分内之事。如今大王正位,朝廷重立,我主愿倾南方之力,供大王驱策,助朝廷扫清莫逆余孽,重整河山!”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只是……南方如今亦不安稳,占城蛮族时有寇边,海滨尚有西洋夷人及海盗觊觎,兵力实在不敢轻易调动北上。且南方诸府历经莫逆之乱,府库空虚,粮秣筹措亦需时日……我主之意,是暂且稳住南方防线,同时尽力筹措钱粮,支援朝廷。待南方稍定,必亲率大军北上,听候大王与朝廷调遣!”
这套说辞,与阮文岳之前的预测几乎一模一样。表面恭顺,实则推诿,核心是要保持其在南方的独立军政权。
阮文岳眉头微皱,正要开口,郑经却用眼神制止了他。
郑经脸上露出理解的笑容:“郑镇守顾虑,也在情理之中。南方确需重兵镇守,以防外侮。大王与朝廷,亦体谅郑镇守的难处。”
听到郑经这话,郑桩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