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沧澜将信递过去,语气带着一丝冷意:“公爷请看。果然不出所料,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稳做事。浙江巡抚衙门递来的消息,近日有倭寇残部与不明船只,在台州、宁波外海频繁出没,劫掠零星商船。规模不大,却似在试探我方反应。”
张惟贤看完密信,冷哼一声:“朱秉谦虽死,其党羽未必清除干净。或是沿海那些见不得光的老鼠,想趁水师未成,再捞最后一笔。也可能是……西夷的试探。”
“无论是谁,都必须迎头痛击!”沈沧澜目光锐利,“水师未成,不代表我们毫无还手之力。郑家的船队,还有沿海卫所的战船,尚可一用。正好借此机会,练兵立威!”
他当即下令:“传令给郑经,让他抽调十艘快船,配足火器,交由戚将军调度。再令浙江沿海各卫所,加强戒备,遇敌即战,不得退缩!”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月港这个刚刚经历大战的港口,再次紧张而有序地运转起来。
数日后,戚继光站在一艘经过紧急维修、加装了新式佛郎机炮的福船船头,对身旁跃跃欲试的郑经道:“郑公子,此番出击,意在驱赶、震慑,查明敌踪即可,不必穷追不舍。我们的家底还薄,经不起太大损失。”
郑经按捺住兴奋,点头道:“老将军放心,我晓得轻重!定叫那些蟊贼有来无回,顺便试试这新炮的威力!”
船队扬帆出海,驶向波谲云诡的外海。
月港这边,沈沧澜与海鬼张则一头扎进了绘制新海图的事务中。临时征用的一间大仓库里,摊开了无数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旧海图,有的来自官衙存档,有的则是海鬼张多年珍藏,甚至还有一些是从缴获的朱秉谦物资中找到的。
“你看这里,”海鬼张指着一处标记模糊的群岛,“按旧图,这片‘星罗礁’险恶异常,舟船难行。但老子年轻时被风暴吹进去过,里面别有洞天,有一条隐蔽水道可通深港,若能清理修缮,是个极好的水师补给点和前哨。”
沈沧澜仔细端详,眼中放光:“若真如此,此地价值千金!前辈,此类隐秘航道、可资利用的岛屿,还需您多多指点标注。我们的水师要纵横四海,不能只靠几个大港口。”
“还有这洋流、季风,”海鬼张又指向另一张更大的海域图,“以往海商凭经验,口口相传,谬误不少。老子这些年,记录了不少实测数据,虽不精准,也比那些想当然的强。要制定稳定的航路,这东西少不了。”
两人正讨论间,郑经派回的传讯快船已返回港口,带来了外海的消息。
“禀总督!”信使风尘仆仆,脸上带着兴奋,“戚将军与郑公子率队在外海遭遇三股倭船,约十余艘,发生激战。我军依仗船快炮利,击沉敌船四艘,俘获两艘,余者溃散!戚将军审问俘虏得知,他们确实受雇于一股神秘势力,劫掠商船,并探查我方水师虚实!雇佣者……疑似与濠镜(澳门)的葡萄牙人有牵连!”
“葡萄牙人?”沈沧澜眼中寒光一闪,“刚送走西班牙特使,葡萄牙人又按捺不住了?好,很好!”
他转身对海鬼张道:“前辈,看来这新海图,还得加上濠镜附近的详细水文。有些人,以为躲在角落里,就能置身事外,兴风作浪了。”
海鬼张嘿嘿冷笑:“濠镜那弹丸之地,老子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当年佛郎机人(明代对葡萄牙、西班牙人的混称)是怎么赖在那里的,老家伙们可都记得。怎么?你想动一动那里?”
沈沧澜走到仓库门口,望着南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大明开海,欢迎的是守规矩的商旅。无论是谁,想在大明的家门口,玩火中取栗的把戏,都得先问问咱们手里的刀剑,答不答应!”
月港上空,海鸥盘旋,鸣叫声夹杂着造船厂传来的叮当声响,仿佛奏响了一曲变革时代激昂而又充满挑战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