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陷?揽权?”张惟贤冷笑一声,“倒是恶人先告状。可知流言源头?”
“流言蜚语,难以追查具体源头,但传播甚快,背后定然有人推动。恐怕是想先坏了国公爷的名声,为后续发难做准备。”
张惟贤点了点头。这套路他并不陌生,先以舆论造势,混淆视听,再图后续。对手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辣。
“本官知道了。你且下去,依计行事,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属下告退。”观云先生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
张惟贤独自沉思。对手的反扑已经开始,从舆论造势到渗透三法司,手段多样。他现在需要破局的关键。
首先,必须确保人犯顺利、安全地移交三法司,并且审判过程相对公正。这需要他在朝中的运作和对三法司的施加影响。其次,他手中掌握的关于永昌记、锦绣阁乃至可能牵连宫内的线索,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和方式呈递上去,最好能直接面陈皇帝。最后,他需要盟友。张居正的态度至关重要,但这位首辅心思深沉,未必会轻易表态。
正思索间,书房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公爷,宫里有太监前来传旨。”
张惟贤精神一振,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走出书房。前来传旨的是一名面生的中年太监,态度还算恭敬。
“皇上口谕,英国公张惟贤舟车劳顿,且先安心休沐三日。三日后的辰时,于文华殿后殿觐见。钦此。”
“臣,张惟贤领旨,谢皇上体恤隆恩!”张惟贤躬身接旨,心中明了。皇帝给了他三天时间休整,也给了各方三天时间准备。三日后的觐见,必将是一场关乎此案走向,乃至他自身命运的关键奏对。
送走传旨太监,张惟贤回到书房,铺开纸张,开始凝神构思三日后面圣时该如何陈奏。他必须字斟句酌,既要将案情要害和盘托出,又要避免授人以柄,更要引导皇帝下定决心,将此事彻查到底。
与此同时,通州驿馆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三法司派来的接收官员终于到了,为首的正是刑部主事赵文华、都察院御史周永春和大理寺评事孙丕扬。
沈沧澜按规矩验看了公文印信,确认无误后,才将人犯名册、证物清单等一一移交。整个过程,那位都察院御史周永春显得格外“热心”,不断询问人犯关押情况、身体状况,甚至提出要“亲眼查验”钱牧之和周廷璋是否安好。
沈沧澜心中冷笑,面上却公事公办:“周御史放心,人犯皆单独关押,有专人看守,饮食医药无不周全。只是钦犯事关重大,在未正式移交大牢之前,按制,外人不得接近,以免发生意外,下官担待不起。”他特意加重了“意外”二字。
周永春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有些难看,但碍于规制,也不好强求,只得悻悻作罢。
交接文书签署完毕,沈沧澜看着三法司的衙役将戴着沉重枷锁的钱牧之、周廷璋等人押上囚车,心中并无轻松之感,反而更加沉重。他知道,将这些关键人犯交出去,只是意味着斗争进入了下一个阶段,而真正的凶险,或许才刚刚开始。
囚车在重兵护卫下,缓缓驶向北京城。周永春落在队伍最后,与一名随从低语了几句,那随从微微点头,悄然离去,身影没入了通州街巷的人流之中。
暗流,已然拍打着堤岸,发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