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墨染般浸透了临州市老城区的天空,将白日的喧嚣一点点吞没。墨峰盘膝坐在出租屋冰凉的地板上,身下只垫着一块薄薄的旧毯子。他双眼紧闭,手结大衍印,试图进入《大衍经》中描述的“抱元守一,神与气合”的深层入定状态。
室内寂静,唯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规律地响着。他全力运转功法,神识如蛛网般向外蔓延,试图捕捉空气中游离的天地灵气。
然而,不到一刻钟,他就猛地睁开了眼睛,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烦躁。
“毫无用处!”他低声骂道,声音在狭小逼仄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郁气。
这个世界的灵气稀薄得令人绝望。他方才全力施为,神识感知中,能汲取到的能量微乎其微,稀薄得如同晨雾,还不如深呼吸一口气来得实在。照这个速度,别说恢复往昔修为,就是想重新摸到炼气期的门槛,恐怕都得耗费百年苦功。百年?对这具资质驽钝的凡胎肉体而言,一生都快走到尽头了。
一股暴戾的毁灭冲动蓦然涌上心头,他几乎想将这间象征着困顿和屈辱的破屋子砸个稀巴烂!目光扫过墙角那堆东倒西歪的空酒瓶,原主借酒消愁、麻痹自我的记忆碎片浮现,竟让他此刻生出几分扭曲的理解——在完全无力改变现状时,寻求短暂的麻醉,似乎是这凡俗肉体的一种本能。
但他终究不只是那个平凡的墨峰。骨子里属于大衍魔主的骄傲,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灭了这丝沉沦的念头。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站起身,走到书桌前,从那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拿出下午在旧书摊淘来的几本书。《道德经》是带着拼音注释的新版,而《周易》和《黄帝阴符经》则是纸张泛黄、封面破损严重的老版本,内页还有不知名的前读者用铅笔写下的潦草批注,更添几分古旧气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重新翻开《道德经》,这次不再急于从中寻找具体的修炼法门,而是试着放下成见,用那千年修行积累的眼光和见识,去细细品味、理解这些古老文字背后可能蕴含的天地至理。
读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时,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这和他所修大衍魔道奉行的掠夺、吞噬、弱肉强食的理念完全相悖。
“近乎迂腐。”他冷哼一声,几乎想将这书随手扔开。
可当目光落到“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这句时,心中却是不由得一动。这话看似简单直白,却隐隐道出了某种天地运行、能量消长的规律。即便是在他全盛时期,引动的天地之威、施展的滔天法术,也终有力竭消散之时,不可能永无止境。
带着一丝新的考量,他拿起那本最为破旧的《阴符经》。“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开篇第一句,便透着一股直指本源、驾驭规则的磅礴气势。再往下看,“天生天杀,道之理也”,这阐述自然生灭法则的话语,倒与他所修习的、蕴含杀伐真意的魔道有几分形似之处。只是经文中强调的是观察、顺应乃至利用天道规律,与他记忆中魔道那种强行掠夺、逆天而行的路数,在根本理念上迥然不同。
“此界先贤,能窥见至此,倒也有几分真知灼见。”他喃喃自语,眼神变得深邃了几分。他渐渐明悟,这些典籍并非具体的修炼功法,更像是在描绘和阐述这个世界底层的大道轨迹与运行规律。它们不能直接提升修为,却像是在为他勾勒一幅此方天地的道韵之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