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渊的水面像一块没有边际的镜,映着天,也映着地,连飞过的光轨都在水里投下完整的影子。楚砚等人站在岸边时,各自的倒影正从水里浮起——不是简单的镜像,而是带着过往的碎片:战道仙君的倒影里,玄甲上还沾着元初域的血;林薇的倒影捧着破碎的界域镜,镜中是她曾错过的因果;时序仙君的倒影周围,时间碎片像落叶般纷飞,每一片都刻着“来不及”三个字。
沈惊鸿的倒影最后浮起。
那倒影与她本人一般无二,只是眉心的混沌道种在水里亮得惊人,像一颗跳动的星。可细看时,倒影的脚下缠着无数灰黑的丝,那些丝从水底蔓延而上,顺着她的脚踝缠绕,每一根都印着不同的纹路:有元初域崩塌时的裂痕,有混沌道种初醒时的轰鸣,还有一道极细的丝,缠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披着与她相似的仙光,却在对她说:“混沌当统御万道,异则当诛。”
“这是……元初的我?”沈惊鸿望着倒影,指尖不自觉地抚向眉心。混沌道种突然发烫,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出来。水里的灰黑丝猛地收紧,倒影的表情变得痛苦,眉心的光开始扭曲,“不对……是混沌道种的‘执念’。”
楚砚的木剑轻颤,剑身上的螺旋纹与水面相触,漾开一圈圈光纹。他看见沈惊鸿的倒影里,灰黑丝的尽头连着一片混沌:那里没有道则,没有界域,只有纯粹的虚无,而虚无的中央,混沌道种像颗孤独的星,周围是无数被它吞噬的道则残片。
“你一直在怕。”楚砚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水面的屏障,“怕混沌道种的本源是‘吞噬’,怕元初时代那句‘统御万道’是你的宿命。”
沈惊鸿的指尖顿住。
她确实怕过。
在新域之隙,混沌道种融化灰黑之力时,她曾感觉到一股潜藏的饥饿——不是恶意的贪婪,而是一种本能的“收纳”欲,仿佛所有道则最终都该回到混沌的怀抱;在忆道原,忘川道则的虚无与混沌道种相触时,她清晰地听见心底的声音:“让它们都归于混沌,就不会有冲突了。”
这些念头像细小的刺,藏在她对“共生”的信念里。她以为是自己不够坚定,却没发现,这刺本就长在混沌道种的根里。
“混沌道种诞生于元初之前的虚无。”时序仙君的时间碎片突然沉入水底,在沈惊鸿的倒影旁绽开,映出更古老的画面:一片没有光的混沌中,第一缕道则像芽般破土,混沌本能地包裹它,却不是吞噬,而是为它挡住虚无的寒风,“最初的混沌,不是统御者,是‘容器’。”
画面里,混沌中陆续长出战道的锋芒、情织界的柔丝、时序的流光……混沌道种像土壤般托着它们,让不同的道则在里面扎根。直到有一天,某道刚猛的道则试图独占混沌的养分,另一道柔婉的道则为了存活开始缠绕,冲突由此而生。而混沌道种在那场混乱中,第一次生出了“如果只有我,就不会乱了”的念头——那便是“统御”执念的开端。
“原来……”沈惊鸿望着水里的画面,眉心的混沌道种突然发出温润的光,“它不是想吞噬,是怕再次失去。就像孩子护着自己的糖,因为尝过被抢的疼,便想把所有糖都攥在手里。”
她的倒影里,灰黑丝开始松动。水底的混沌画面中,突然多出一道光——那是元初共生网的第一缕光丝,从战道的锋芒与情织界的柔丝相触处生出,轻轻缠上了混沌道种。那一刻,混沌道种的光芒柔和下来,不再是孤独的星,而是成了光丝的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