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多言,猛地掀开车帘。
外面,是呼啸的山风和飞速倒退的景物。五十名影卫骑着最优良的北地大马,将车驾拱卫在中央,如同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在官道上疾驰。
“传我将令!”
江昊的声音,穿透风声,清晰地传入每一名影卫的耳中。
“所有车驾,放弃辎重,轻装简行!”
“路线更改!目标,东郡,桑海城!”
“日夜兼程,人歇马不歇!三日之内,必须抵达!”
“是!”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五十名影卫齐声怒吼,声震山野。
整个车队,如同一头被唤醒的巨兽,瞬间改变了方向。马蹄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朝着东方,那片风暴即将来临的海滨之城,狂飙而去!
在下达命令之后,江昊重新回到车厢,从暗格中取出一套崭新的笔墨竹简。
他提笔,蘸墨,手腕悬空,笔走龙蛇。
很快,一封密信便已写就。他将其装入一个特制的细小竹筒,用火漆封好。
“惊鲵。”
“属下在。”
“用天机阁最快的渠道,将此信,送往桑海城。”江昊将竹筒递给她,“记住,务必亲手交到……一个叫张良的人手中。”
张良!
当听到这个名字时,惊鲵的瞳孔,又是猛地一缩。
子房张良,儒家三杰之一,更是韩国旧贵族,传闻其祖上五代相韩。此人智计近妖,在六国余孽之中,声望极高。
主上,竟是要联系他?
惊鲵没有多问,只是郑重地接过竹筒,躬身领命。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飞驰的车驾中分离,如同一只离弦的箭,瞬间没入了远方的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车厢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江昊闭上双眼,靠在软垫上,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膝盖。
他的脑海中,一张巨大的地图,正在缓缓展开。
从太乙山到桑海城,路途遥远,关卡重重。但凭借他“代天巡狩”的金牌与大秦虎符,足以让沿途所有郡县官吏,为他大开方便之门。还有那能留用千年的秦直道、三日之内抵达,并非难事。
难的,是如何在李斯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将儒家那些真正有价值的“资产”,完整地保下来,并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所用。
这,才是这盘棋,真正的胜负手。
李斯,你以为你在落子。
却不知,你连同你脚下的棋盘,都早已是我江昊……囊中之物!
……
与此同时。
东海之滨,桑海城。
这座沐浴着海风与书香的城池,近日来的气氛,却显得格外压抑。
城内的秦军巡逻,比往常频繁了数倍,一道道陌生的、眼神阴鸷的身影,开始出现在街头巷尾的茶馆酒肆之中,他们不与人交谈,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像是一张正在缓缓收紧的蛛网。
小圣贤庄。
作为儒家的门面,这里依旧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学子们或是高声诵读,或是抚琴弈棋,似乎并未察觉到外界那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但在藏书楼的顶层,气氛却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儒家三大当家——伏念、颜路、张良,正相对而坐。
“师兄,咸阳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来。”颜路温润的脸上,此刻也满是忧色,“我派去京城的弟子,已经失联了七日。”
伏念手持一卷《礼记》,双目微阖,面沉如水,久久不语。作为小圣贤庄的掌门,他肩上的压力,重如泰山。
“三师弟,你怎么看?”最终,伏念的目光,投向了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男子。
张良,字子房。
他凭窗而立,望着窗外那片蔚蓝的大海,俊秀的眉宇间,锁着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暴秦的屠刀,已经举起来了。”
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与无奈。
“李斯此人,我了解他。他既已动手,便绝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这一次,他要的,不是妥协,而是……儒家的命。”
“我们,已是……瓮中之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