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矿区,母子俩在楼下要了两碗牛肉面。
牛骨汤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王燕盯着碗里的萝卜片出神,直到张伟豪往她碗里添了勺辣子,才惊觉自己的筷子还没动。
推开家门时,阳光正斜斜切过客厅。王燕掀开衣柜,樟脑丸的混合着板材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取出换洗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却在要装进行李箱里时犹豫了。
“伟豪,妈妈要不还是把那个课退掉吧。”王燕盯着还空着的行李箱里小声道。
“好好的为啥退?”张伟豪从书柜里翻出几本新的笔记本装进了行李箱里。
“妈就是……”王燕手里拿着衣服。“突然觉得这事太急了。你一个人在家,万一吃不好睡不好……再说,妈这脑子,能学的会吗?”
“书上说古代甘罗十二为上卿?”张伟豪放好笔记本,“您儿子肯定比不上人家,但我都十四岁了,照顾自己绝对没问题。再说了——”他故意拖长声音,指着墙上的奖状,“您儿子不说多优秀吧,哎,这奖状都快贴不下了!”
王燕被逗笑了,指尖戳了戳他的额头:“就会贫嘴!”
“这叫读书破万卷,下笔,不对,应该是出口成章。”张伟豪嬉笑着。“再说,能生出我这么聪明的儿子,那您的智商绝对‘超标’!”
阳光穿过纱窗,在母亲眼角的皱纹里织出金线。王燕看着儿子眼里的光,忽然想起他三岁时第一次自己穿袜子,仰着小脸说“妈妈看,我能行”的模样。
她伸手理了理他翘起的头发,指尖触到柔软的发旋,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个曾在怀里撒娇的孩子,已经能算是个大小伙了。
“行,听你的。”终于把叠的方正的衣服放进了行李箱里。“但你得答应妈,每天放学回家都要给妈妈打个电话。”
“遵命!”张伟豪对着王燕敬了个礼,又惹得王燕喜笑颜开。
晚上,王燕做了好一桌子菜,心里总觉的亏欠儿子,一个劲的给张伟豪夹菜。
第二天一大早,王燕蹑手蹑脚的帮张伟豪做好早餐,留下了5000块钱后一个人拖着行李,脚步轻悄生怕吵醒张伟豪。
打开房门时还是没忍住,悄悄推开张伟豪的卧室,看着熟睡中的张伟豪,轻轻吻了一下张伟豪的手背,又帮着张伟豪掖了掖被子,才依依不舍的走出家门。
王燕关上卧室门的那一刻,张伟豪睁开了眼睛,鼻间发酸。自己刚才清楚的感受到了老妈身体的轻颤。
老式的防盗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张伟豪闭着眼,听着那声音在防盗门处停顿良久。
想象母亲隔着门板最后回望的模样,想起小学一年级第一次独自上学,母亲也是这样站在门里,直到他转过第三个街角,仍能看见她举在半空的手。
张伟豪知道,从小到大老妈从来没有和自己分开过,心里肯定会难过不舍。自己这一世,一直想的改变父母原有的生活轨迹,想做一个富二代到底是对是错。
泪水砸在枕巾上,洇开小小的云。
他忽然明白,所谓改变轨迹从来不该是用物质丈量的命题。母亲踮脚掖被时发梢扫过他脸颊的痒,比任何银行卡余额都更真实;
她凌晨四点摸黑做早餐时碰响的锅碗声,比所有富二代的标签都更珍贵。
那些藏在离别里的颤抖,那些怕惊扰他睡眠的轻手轻脚,原是这世上最厚重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