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皎洁的月光洒在雪原上,映出一片银辉。
白战单手控缰,另一只手稳稳搂着怀中熟睡的小狐狸,战马踏着松软的积雪,缓缓朝大营方向行去。
夜风微凉,拓跋玉在他怀里无意识地缩了缩,白战低头看她,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宠溺的弧度。
他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有些刺痒,忍不住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啪!”
睡梦中的拓跋玉皱了皱眉,抬手就是一巴掌,不偏不倚拍在他脸上。
白战一愣,随即低低笑出声来,胸腔震动,连带着怀里的拓跋玉也跟着轻轻晃了晃。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嗓音还带着几分慵懒的困意:“……白战,你吵死了。”
“醒了?”他挑眉,故意又用胡茬蹭她,“谁让你睡这么沉?连自家夫君都敢打?”
拓跋玉眯着眼,懒洋洋地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嫌弃道:“扎人。”
白战大笑,笑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踏雪乌骓跟在后面,似乎也被主人的情绪感染,轻轻打了个响鼻,马蹄声哒哒,像是附和。
拓跋玉被他笑得彻底清醒了,抬眸瞪他:“笑什么?”
白战低头,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嗓音低沉含笑:“笑我家夫人,睡着了都这么凶。”
拓跋玉轻哼一声,却也没推开他,反而往他怀里又靠了靠,闭眼道:“困,别吵。”
白战低笑,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
夜风拂过,雪原静谧,唯有马蹄声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一路绵延至大营。
三更梆子敲过第二遍时,乌骓马踏碎了辕门外最后一层薄雪。白战单手勒缰,另一只手将怀中人又往大氅里裹了裹。
拓跋玉的鼻尖蹭过他喉结,冻红的耳垂恰好贴在他颈动脉上,随着马背颠簸一颤一颤地发烫。
“将军回营——”
值夜的亲卫长拖着长音通报到一半,突然被副将捂住嘴。
十来个铁甲侍卫齐刷刷背过身去,好像突然对辕门上的冰溜子产生了浓厚兴趣。
有个新来的小兵忍不住回头偷瞄,立刻被老兵照着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看什么看!没见主将衣领上沾着夫人的口脂?”老兵压低声音呵斥,自己却忍不住用余光瞥向马背。
月光下白战的狐裘大氅鼓鼓囊囊,明显裹着个人形轮廓,边缘还露出一截绯红裙角。
副将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赌三两银子,夫人肯定又睡着了。”
“我赌五两!”亲卫长摸出块碎银,“上次秋猎回来,将军抱着睡着的夫人下马,结果被自己的披风绊了个趔趄...”
话音未落,乌骓马突然打了个响鼻。所有人瞬间恢复目不斜视的站姿,仿佛刚才交头接耳的是雪地里的稻草人。
白战利落地翻身下马,大氅里果然横抱着个熟睡的拓跋玉。她发间一支金步摇垂下来,在将军肩甲上叮叮当当画着圈。
“把乌骓牵去...”白战突然噤声。怀里的拓跋玉无意识往他胸口钻了钻,睫毛上沾的雪粒化成了细碎水光。
亲卫们默契地比划着手势交流,有人指指马厩,有人指指主帐,最后统一做了个“嘘”的动作。整个交接过程安静得像出哑剧。
“父亲大人。”清朗的少年音从旗杆顶上飘下来。
十五岁的白念玉倒挂在旗杆横梁上,银发用红绳高高束起,活像条没藏好的龙尾巴。
他手里晃着本《武经总要》,书页间却隐约透出青蓝交错的灵光。
白战瞳孔骤缩。那是龙族修炼法诀的光晕。
“下来。”他用龙族密语呵斥,声音里带着雷霆威压。
普通士兵只听将军冷冷说了两个字,那顽劣的小公子就“扑通”栽进雪堆里。
拓跋玉终于彻底清醒,从大氅中探出头时,发间玉簪不偏不倚勾住了白战的盘龙扣。
她手忙脚乱去解,反倒让那截银链缠上了自己手腕——就像当年月老殿前的红线。
“逆子!”白战看着儿子从雪堆里爬出来,额头青筋直跳,“观音大士的告诫你都...”
话音未落,白念玉突然张开手掌。一团青蓝交错的火焰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化作龙狐交缠的形态。值夜的士兵们发出惊叹,只当是江湖戏法。
“我把龙息和狐火融合了!”少年兴奋得眼角泛起鳞光,“军师说这叫...”
白战袖中飞出一道银光,精准地击中那团灵火。火焰“噗”地熄灭,化作青烟消散。有几个士兵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进帐。”白战翻身下马,落地时靴底结出薄霜,这是龙族怒意泄露的征兆。
拓跋玉急忙扯他衣袖,却被他反手握住柔荑,十指相扣的力度泄露了内心波澜。
主帐帘子刚落下,白战袖中便飞出一道结界。
白念玉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脖子,此刻才看清父亲眼中流转的鎏金色——西海龙族震怒时的瞳色。
“跪下。”
少年膝盖一软,龙族血脉的压制让他不由自主屈膝。
拓跋玉想上前,却被丈夫一个眼神止住。帐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灯花爆裂的声响。
“时空裂缝归来那日,除却亲卫队三十七人,其余将士皆以为我们只是寻常凡人。”
白战指尖在案几上敲出霜纹,“你可知道为何?”
白盯着自己鞋尖:因为...观音大士的净忆咒...”
“那你可知为何独留亲卫队记忆?”
少年偷瞄母亲求助,拓跋玉却轻轻摇头。帐外传来巡夜梆子声,三长两短,是边关特有的调子。
“因为亲卫队当年随我深入魔窟,早已见过真龙现世。”白战突然伸手抬起儿子下巴。
“但方才辕门外那些新兵呢?若他们看见龙狐灵火,明日全城就会传遍白将军府上有妖孽——”
“我才不是妖孽!”白念玉突然挣开桎梏,眼角鳞光暴涨,“我是西海龙孙!是涂山...”
“啪!”
一记耳光清脆响亮。拓跋玉惊呼着扑过来,却被结界弹开。白念玉左脸迅速浮起红痕,隐约可见银色龙鳞纹路。
“这一巴掌,打你妄动法术。”白战掌心泛起治疗术的柔光,轻轻抚上儿子脸颊,“这一抚,是为父教你藏锋。”
少年倔强地别过脸,却见父亲突然解开衣襟。胸膛上横贯着三道狰狞伤疤,泛着诡异的紫黑色。
“五百年前魔尊留下的。”白战声音突然沙哑,“就因为我在凡间酒醉,不小心泄了龙气。”
他系好衣襟,伤疤与教训一同被掩藏,“现在,去把《黄庭经》抄十遍。”
白念玉咬着唇不动,眼角却红了。拓跋玉终于破开结界,一把将儿子搂住。她发间不知何时又冒出狐耳,绒毛蹭着少年脸颊。
“你爹是怕...”她突然噤声,狐耳警觉地转动。
帐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是亲卫长刻意抬高的通报:“报——西北哨塔发现狼烟!”
白战瞬间恢复将军威仪,撩开帐帘时已是凡人模样。
拓跋玉迅速捏诀隐去儿子脸上残存的鳞纹,三人前后脚走出大帐,看起来就像寻常将门之家。
天际突然掠过一道黑影,体型大得反常的夜枭俯冲而下。白念玉下意识抬手,掌心凝聚起青蓝灵光。
“不可!”白战厉喝。
电光火石间,拓跋玉甩出狐裘大氅罩住儿子手掌。她自己却因动作太大,发簪落地,一头青丝如瀑倾泻。
士兵们倒吸凉气——那发丝间分明流转着火焰般的红光。
夜枭发出刺耳尖啸,利爪直取白念玉面门。白战再顾不得遮掩,袖中银光暴涨。
“定。”清越女声自云端落下。
夜枭悬停在半空,羽翼间魔气被金光涤荡殆尽。士兵们纷纷跪倒,有人高呼“菩萨显灵。”
云端莲座之上,观音大士指尖垂下一缕金光:“敖烈,你这家教,还不如五百年前。”
白战单膝跪地,龙角不受控制地显现。
他身后,拓跋玉的狐尾蓬松炸开,白念玉则满脸通红地捂着仍在发光的左手。
“弟子知错。”白战声音发苦。
菩萨却笑了:“倒也不算全错。”
她指尖轻点,夜枭化作黑烟消散,“若非这小龙孙灵力外泄,本座还发现不了这魔族探子。”
拓跋玉突然拽了拽丈夫衣袖:“烈哥,念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