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站在那里,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风雪彻底掩盖了天空的痕迹。
霜骸城是一座死寂的城。
城墙由黑冰铸成,寒气渗入骨髓。拓跋玉被安置在狼王寝宫——一座巨大的冰窟,四壁雕刻着古老的狼族图腾,中央是一张铺满雪狼皮的床榻。
白狼族的侍女们沉默寡言,她们跪地行礼,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王后,请用膳。”一名侍女捧上一碗冒着热气的肉汤,汤面上浮着几片雪莲。
拓跋玉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瞬间,寒意便顺着皮肤爬上来。她低头看着汤中倒映的自己——面容憔悴,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她轻声问。
侍女们面面相觑,无人敢答。
最终,大长老缓步走入,苍老的声音在冰窟中回荡:“楼兰国的战争,短则数月,长则数年。王后不必忧心,霜骸城会护您周全。”
拓跋玉握紧了碗,热汤早已凉透。
“我不需要护佑。”她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倔强,“我需要他活着回来。”
大长老沉默片刻,缓缓道:“狼王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掌控。”
夜晚,拓跋玉躺在狼皮床榻上,她闭上眼,脑海中全是雪奴的影子——他冷峻的眉峰,他握刀时绷紧的手臂,他在风雪中回头望她的那一眼。
梦里,她看见他站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楼兰国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他的刀锋染血,飞鸦在头顶盘旋嘶鸣。
“夫君!”她在梦中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突然,一片雪花落在她的脸颊上,冰凉刺骨。
拓跋玉猛地惊醒,发现寝宫的冰壁上凝结出诡异的纹路——那是一片片冰晶组成的画面,映照出千里之外的漠北战场!
雪奴的身影赫然其中,他正单膝跪地,胸口插着一支箭,鲜血染红了雪地。
“不……!”拓跋玉扑向冰壁,手指触碰的瞬间,画面碎裂,化作无数冰屑飘散。
片风被惊醒,振翅落在她肩头,锐利的金瞳警惕地环视四周。
“他受伤了……”拓跋玉的声音颤抖,“我必须去帮他……”
?拓跋玉闯入了霜骸城的禁地——?冰狱?。
这里是白狼族封印禁忌之术的地方,四壁刻满血色的咒文,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冰镜,镜中倒映着无数扭曲的人影。
大长老早已站在镜前,仿佛预料到她的到来。“王后,您不该来这里。”
“那面镜子能看见他,对不对?”拓跋玉死死盯着冰镜,“让我看!”
大长老叹息一声:“冰狱之镜,以血为引,以魂为价。您若强行窥视战场,会折损腹中胎儿的生机。”
拓跋玉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我不在乎。”
大长老摇头:“王临行前下令,绝不容许您涉险。”
拓跋玉突然笑了,笑容凄艳如冰原上绽放的血莲。
“你以为,你能拦住我?”她猛地咬破手指,将血抹在冰镜上!
“轰——!”
镜面炸裂,无数画面疯狂涌现——雪奴在厮杀,飞鸦的羽毛被血浸透,楼兰国的巫师正在吟诵诅咒……
拓跋玉的视线突然定格在最后一幕:雪奴的刀刺穿敌将的喉咙,而他自己也被长矛贯穿肩膀。
“够了!”大长老强行打断法术,冰镜瞬间冻结。
拓跋玉踉跄后退,唇角溢出一丝鲜血。腹中传来剧烈的疼痛,她跪倒在地,冷汗浸透衣衫。
片风发出尖锐的鹰啸声,侍女们惊慌地冲进来。
“孩子……我的孩子……”拓跋玉死死护住腹部,眼前一阵阵发黑。
大长老将手掌按在她的额头,幽蓝的冰焰涌入她的身体。
“您太任性了。”老人的声音罕见地带了一丝怒意,“若狼王归来发现胎儿有损,整个白狼族都要陪葬!”
拓跋玉在高烧中昏迷了三天。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道冰蓝色的咒纹——那是大长老下的禁制,防止她再动用禁术。
窗外,永恒的风雪依旧肆虐。片风守在她枕边,金瞳黯淡了几分。见她醒来,它轻轻叼来一枚冰晶,放在她手心。
冰晶中封存着一缕黑羽——是飞鸦的羽毛。拓跋玉握紧冰晶,突然感觉腹中的孩子剧烈动了一下。
拓跋玉低头,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腹部隐约泛起一丝金光——那光芒如晨曦破晓,又似熔金流淌,在苍白的肌肤下脉动。
她指尖颤抖着触碰那缕金光,刹那间,熟悉的刺痛感从血脉深处涌来——是雪奴的气息!那日在霜骸城分别时,他最后回望她的眼瞳,正是这般灼目的鎏金色。
“砰——!”
殿门被劲风撞开,大长老手持冰晶杖闯入,却在看到这一幕后骤然变色。苍老的面容上,每条皱纹都刻满惊骇。
“果然如此......”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法杖,“这孩子继承了王的瞳力。”
拓跋玉突然想起新婚之夜,雪奴将她按在狼皮褥间时,那双在情动时泛起金光的眼睛。当时他咬着她的耳垂说:“狼族血脉越纯,金瞳越亮......”
“什么意思?”她护住腹部后退,脊背抵上冰雕屏风。十二面屏风脊背抵上冰雕屏风。十二面屏风上正映出她此刻的模样——右眼却开始浮现雪奴特有的金色竖瞳,瞳孔如熔金流淌,在昏暗的寝宫内灼灼生辉。
大长老的骨杖突然插入地面,整个寝宫瞬间结出蛛网般的冰纹,寒气顺着地缝蔓延,冻结了拓跋玉的裙角:“历代狼王觉醒金瞳时,都会吞噬最亲近之人的......”
话音未落,拓跋玉腹中金光暴涨。那光芒如烈日炸裂,将冰雕屏风映照成透明的水晶,十二面屏风上竟同时浮现出雪奴在远方战场浴血的身影——他胸口插着三根诅咒银针,而飞鸦的残羽正化作灰烬飘散。
片风的长啸从云端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巨鹰俯冲而下,金羽却在触及金光时燃起幽蓝火焰,仿佛触碰了禁忌的因果。
她突然尖叫,“片风快去...”话音未落,腹中金光暴涨。片风被无形力量掀翻,金羽雪片般脱落。更可怕的是拓跋玉的瞳孔——左眼正渐渐变成与雪奴一样的鎏金色。
大长老的冰杖重重顿地:“金瞳现,狼王陨!快取镇魂玉!”
拓跋玉却笑了。她抚摸着泛起金光的腹部,突然夺过冰杖砸向占星仪:“那你们最好祈祷我夫君活着回来。”
琉璃星盘炸裂的瞬间,所有冰傀同时仰天长啸。霜骸城三百年来第一次剧烈震动,封存老狼王的冰棺轰然炸裂。
第七日破晓,一片燃烧的黑羽穿透结界。飞鸦的羽毛沾着紫黑色血渍,在拓跋玉掌心化成冰晶。
冰晶里封存着半截折断的楼兰血矛,还有雪奴沙哑的传音:“...找到老狼王真正的...”
片风突然叼来拓跋玉的嫁妆匣。鎏金匣底暗格中,静静躺着一枚与雪奴狼符配对的雌玉——这是新婚夜他偷偷系在她腰间的,刻着“雪奴之妻,生死同契”。
雌玉接触飞鸦血羽的刹那,拓跋玉的右眼突然流下血泪。她看见:
雪奴被铁链锁在祭坛上,胸口插着三根诅咒银针。飞鸦的残羽散落四周,而祭坛中央供奉的,赫然是拓跋部族失传的“弑神弩”设计图!
“原来这就是联姻的真相...”拓跋玉捏碎冰晶,金瞳左眼彻底成型,“楼兰要的根本不是霜骸城...”
她转向片风:“你能带多少冰傀?”
巨鹰长啸声中,十二具冰傀撞碎城门。拓跋玉跨上鹰背时,腹中金光凝成小剑形状——那是雪奴的成名绝技苍狼啸的雏形。
大长老的呐喊被风雪淹没:“王后不可!您腹中的是下一任...”
“闭嘴。”拓跋玉左眼金芒如烈日,“我现在去抢的,是我孩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