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讯百花间,相逢喜泪潸。
情浓催境破,别意满关山。
百花宗的晨露还凝在芍药花瓣上,滚出细碎的光。苏柔握着雕花玉锄,正蹲在药圃里给一株含苞的“凝魂草”培土,指尖刚触到湿润的泥土,腰间系着的传讯玉符突然泛起暖光,像揣了颗小太阳。她连忙蹭掉手上的泥屑,指尖捏碎玉符——何生的声音裹着轻浅笑意,顺着灵力钻进耳朵:“柔儿师姐,我这就去百花宗看你,一炷香后便到。”
“何生弟弟!”苏柔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玉锄“当啷”掉在草叶上。她顾不上捡,提着襦裙下摆往闺房跑,路过廊下那丛开得正盛的牡丹时,连平日里最爱掐一朵别在发间的习惯都忘了。回到房间,她在衣柜里翻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找出那件淡粉色的襦裙——是去年何生从万宝阁带回来的,领口绣着极小的百花纹,针脚细得像蛛丝,她总舍不得穿,只在月圆夜拿出来摸一摸。
指尖飞快地梳顺长发,绾成简单的双环髻,又对着菱花镜蘸了点胭脂,轻轻扫在脸颊上。镜中的姑娘眼尾泛红,嘴角绷不住地往上扬,连耳垂都透着粉。刚收拾妥当,院外就传来弟子怯生生的通报:“苏师姐,何先生到山门了!”
苏柔几乎是踩着裙摆跑出去的,刚转过月洞门,就看见何生站在一片芍药花丛前。他穿了件月白长衫,腰间系着墨玉腰带,晨光落在他发梢,染出一层淡金色的绒边。他见她跑来,眼底瞬间漾开笑意,快步上前伸手扶住她:“柔儿师姐,慢点跑,当心脚下的石子。”
“何生弟弟,你可算来了!”苏柔的指尖抓住他的手腕,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往心口窜,话没说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他的长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自上次何生去赤玄,她已有快差不多半个月没见他,思念的人总觉得时间漫长,夜里总对着他留下的那枚“护灵符”发呆,连炼丹时都能错把朱砂当成了雄黄。
“哭什么,我这不是来了嘛。”何生笑着从袖中摸出一方绢帕,上面绣着极小的竹纹——是苏清月给他的,他一直带在身上。苏柔接过绢帕,擦眼泪的动作却越来越急,最后索性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衣襟里,声音闷得发颤:“我怕你跟上次一样,去了赤玄就好久不回,连传讯符都没个准信。”
“傻师姐。”何生抬手轻轻抚过她的长发,指腹蹭过她发间的绒发,声音放得极柔,“这次我来,就是想好好陪你说说话,把欠你的都补上。”
两人并肩往宗门正厅走,刚踏上石阶,就看见柳如烟站在廊下。她穿了件淡紫道袍,领口绣着暗纹,手中握着一柄羊脂玉如意,鬓边别着朵刚摘的紫菀,花瓣上还沾着晨露。见何生进来,她眼底闪过一丝亮意,像星火落在水里,却又很快压下去,只走上前微微欠身:“何先生大驾光临,百花宗蓬荜生辉。”
“柳宗主客气了,数日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何生拱手回礼,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他怎会不知柳如烟的心意?上次他帮百花宗挡下黑风寨的修士时,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含了水的月亮。可眼下离别在即,他不愿再添牵挂,只能装作没看见。
柳如烟看着苏柔挽着何生的手臂,指尖悄悄攥紧了玉如意,指节泛出青白。她强压着心头的酸涩,笑着引两人往厅里走:“我已让膳房备了宴席,都是柔儿爱吃的菜,还有她去年酿的‘百花酒’,埋在桂花树下存了半年,今日正好开封。”
宴席设在百花厅,厅外的花架上爬满了紫藤,淡紫色的花串垂下来,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香。长桌上铺着暗纹锦缎,摆着水晶虾饺、灵菇炖鸡,还有苏柔亲手做的“百花糕”——粉白的糕体上印着牡丹花纹,咬一口满是清甜的花香。柳如烟亲自给何生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倒入琉璃盏,泛起细密的气泡:“何先生,这杯我敬你,多谢你一直照拂柔儿。”
何生举杯饮下,酒液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花蜜香。苏柔坐在他身侧,手里拿着银筷,不停往他碗里夹菜,连自己面前那碟最爱吃的水晶虾饺都没动:“何生弟弟,你多吃点这个灵菇,是我在后山的崖壁上采的,炖了三个时辰,最补灵力了。”
柳如烟坐在对面,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心里像被细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她几次想开口问何生“这次要待多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是百花宗的宗主,要端着架子,总不能像小姑娘似的,追着男人问情情爱爱。
酒过三巡,何生放下酒杯,看着柳如烟道:“柳宗主,我想跟柔儿师姐单独说说话,叨扰了。”柳如烟连忙点头,脸上挤出笑意:“你们去便是,我还有些宗门事务要处理。”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廊尽头,她才收起笑容,走到厅外的牡丹花丛前,指尖轻轻掐住一片花瓣,直到花瓣被捏得发皱,才松开手,眼底的落寞像化不开的雾。
苏柔的闺房在百花宗后院,推开窗就能看见一片荷塘,荷叶上还凝着晨露。房间里收拾得简洁雅致:书架上摆满了医书,封皮都被翻得有些软;桌案上放着研磨好的药粉,分成青、红、白三色,用玉盒仔细装着;墙上挂着一幅“百花图”,是她花了三个月画的,每一朵花都透着灵气。
何生刚坐在竹椅上,苏柔就端来一杯温热的茶,茶盏是青瓷的,杯沿印着小小的荷花:“这是‘凝魂茶’,我用莲子和百合煮的,能安神,你喝了歇歇。”
两人并肩坐在窗边,聊着天。苏柔说起上个月去东洲采“冰魄草”的事,眼睛亮晶晶的:“那天我在雪山上遇到一头渡劫境的雪狼,它的爪子泛着蓝光,差点把我的药篓撕碎!幸好我带着你给的护灵符,一道金光就把它吓跑了。”她说着,从储物戒里摸出那枚护灵符,符身泛着淡金光,上面还留着她的体温。
何生静静听着,偶尔点头应和,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苏柔总是这样,明明自己能扛过渡劫境妖兽的攻击,在他面前却总像个需要保护的小姑娘,连说话都带着依赖的语气。
夕阳渐渐沉到荷塘尽头,把水面染成金红色。苏柔突然握住他的手,指尖有些凉:“何生弟弟,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要待很久?我还想带你去后山看那丛‘千年雪莲’,它快开花了。”
何生的心猛地一沉,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声音轻得像羽毛:“柔儿师姐,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要去紫穹大世界了。”
“紫穹?”苏柔的脸色瞬间白了,握着他的手也紧了紧,指节泛白,“就是你说的,比天武大两三千倍,有好多上仙的那个大世界?你要离开天武?”
“嗯。”何生点头,眼底满是歉意,“我现在是羽化五层巅峰,天武的灵气太稀薄,已经喂不饱修为了。而且大陆交汇快结束了,再不去赤玄,就赶不上去紫穹的传送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