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剑鸣荒原(2 / 2)

它与那金光璀璨、烈焰熊熊、散发着炼化万物气势的“六阳焚空阵”火焰牢笼,接触了。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能量大爆炸,没有刺眼夺目的光芒对冲,甚至没有剧烈的能量冲击波。

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

湮灭。

那由六名筑基后期、一名结丹初期修士联手布下,灌注了全身真元与阵法奥义,足以困杀甚至炼化结丹中期修士的烈阳谷秘传大阵,在这道暗红剑罡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又像是遇到烧红利刃的牛油。

剑罡掠过之处,金色的火焰牢笼连一瞬的阻碍都未能形成,便被从中无声地、平滑地一分为二!被斩开的火焰并非溃散,而是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从现实中抹去一般,瞬间熄灭,连一丝青烟、一点火星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剑罡去势丝毫不减,其轨迹恰好囊括了呈扇形站立的六名烈阳谷弟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拉长。

六人脸上,还清晰地凝固着前一瞬间的表情——施展阵法时的全力投入与狰狞,以及眼看目标即将被炼化、大功即将告成的兴奋与贪婪。然而,他们的眼神,却在剑罡及体的那一刹那,被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的极致恐惧与难以置信彻底充斥、覆盖。瞳孔在万分之一个刹那间收缩到针尖大小,倒映着那道代表着死亡与终结的暗红光芒。

下一刻。

“噗噗噗噗噗噗——”

六道极其轻微、短促,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划过最柔韧的丝绸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刻,不分先后地响起。

声音很轻,轻得仿佛错觉。

六人的身体,连同他们手中紧握的、灵光尚未完全熄灭的法器,以及他们下意识催动到极致、在体表形成的各色护体罡气,在同一水平线上,被齐整地、平滑地……一分为二!

断面光滑如镜,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骨骼、内脏、法器内部结构的切面。没有鲜血喷涌,没有内脏洒落,因为在剑罡掠过的那个瞬间,蕴含其中的、霸道绝伦的修罗剑意,已经将他们断口处所有的生机、所有的物质结构、所有的能量残留,都彻底地绞碎、湮灭、归于虚无!

六截残躯,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沉默地向两侧倒下。尚未完全落地,便在空气中开始分解,化作最细微的、与周围环境无异的灰色飞灰,飘飘扬扬,最终彻底融入脚下这片他们试图从中攫取利益、却最终埋葬了他们的荒原焦土之中。

从烈阳谷弟子结阵出手,到火焰牢笼湮灭,再到六人化为飞灰……

整个过程,不过一息之间。

战斗,或者说更准确地说,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式的屠杀,已经宣告结束。

荒原,重归死寂。只有那道暗红剑罡残留的、令人灵魂刺痛的毁灭气息,还在空气中缓缓弥漫,证明着方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幻。

火焰熄灭,敌人化为飞灰,那一道引动了荒原残存剑气的暗红剑罡也完成了使命,悄然消散于空中。

周围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丝锐利无比的剑意,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新生灵体依旧站在原地,手中的赤金短剑已经停止了震颤,恢复了那副黯淡残破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与它毫无关系。

她空灵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六堆正在消散的飞灰,眼神中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杀戮后的不适,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对她而言,刚才发生的事情,与一阵风吹过,几块石头滚落,似乎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都只是外界环境的一种变化而已。

她只是解决了那个“打扰”她的“因素”。

然而,在她那空寂的心湖深处,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轻轻荡漾了一下。

是因为挥剑时,那引动天地残力的熟悉感?

还是因为敌人临死前,那极度恐惧的眼神,触动了她记忆碎片中某个类似的画面?

又或者,是手中短剑在那一刻传来的、更加清晰了一分的共鸣?

她无法理解。

她微微偏头,看着手中的赤金短剑,伸出纤细的手指,再次轻轻拂过剑身上的裂纹。动作依旧轻柔,带着探究。

短剑内部,楚狂的残魂目睹了刚才的一切。

他“看”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修罗剑气被引动,看到了那干净利落、充满他昔日战斗风格的毁灭一击。那一刻,他残魂激荡,仿佛又回到了执剑纵横、快意恩仇的岁月。

但随即,便是更深的寂寥与刺痛。

她能用他的力量,施展出他的剑意,却完全不懂这力量代表的意义,不懂这剑意中蕴含的守护与决绝。

“她只是……一把更锋利的‘剑’。”残魂中弥漫着苦涩,“一把没有剑柄的双刃剑……”

新生灵体停留了片刻,似乎确认了周围不再有“打扰因素”,便不再理会。她握紧短剑,继续迈开步伐,赤足踏过那六堆飞灰,向着荒原未知的深处走去,将这片短暂的杀戮战场再次留给永恒的寂静。

接下来的路程,并非一帆风顺。

烈阳谷小队的覆灭,并未能阻止后来者的贪婪。相反,他们全军覆没、尸骨无存的消息传开后,反而坐实了“此地有重宝,且有强大守护”的猜测,吸引了更多、更强的势力前来。

在随后的几天里,新生灵体又遭遇了数波袭击。

有幽影门的刺客,擅长隐匿暗杀,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突袭,却被她本能感知,反手一剑,连人带阴影一同斩碎。

有风雷阁的修士,驾驭风雷之力,声势浩大,却被她引动残留的煞气,形成无形的屏障,将风雷尽数抵消,随后一道剑指点出,洞穿其眉心。

还有那些散修联盟,布下陷阱,妄图以阵法困杀,结果阵法在她走入的瞬间便自行崩溃,布阵者遭到反噬,七窍流血而亡。

她应对所有袭击的方式都如出一辙——简洁、高效、致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完全依靠战斗本能和与这片天地残留力量的共鸣。

她就像这片荒原本身意志的延伸,任何闯入她领域、带有恶意的存在,都会遭到这片土地积累的愤怒与毁灭意志的无情打击。

她的强大,她的神秘,她的……与白芷一般无二的容貌,开始以更快的速度在窥探者之间传播,引起了更大的震动和更深的忌惮。

“她到底是不是白芷?”

“为何如此强大,却又仿佛没有灵魂?”

“那柄短剑,莫非是楚狂的本命剑器所化?”

疑问越来越多,但敢于轻易出手的人,却渐渐变少了。人们开始意识到,这个在荒原中独行的女子,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和危险。

而对于这一切,新生灵体毫无所知,也毫不在意。

她依旧走着,遵循着那莫名的牵引。偶尔,在击退袭击者后,她会停下来,看着手中的短剑,或者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空灵的眼神中,会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茫然。

那茫然,并非针对外界的危险,也非针对自身的处境。

而是一种源于存在本身的疑问。

“我是谁?”

“为何在此?”

“要去何方?”

“这些……试图攻击我的……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如同水中月,镜中花,在她空寂的心湖中偶尔浮现,却无法激起真正的涟漪,也无法得到任何答案。

她只是继续行走。

一个强大的、空白的、茫然的行者。

一柄破碎的、承载着痛苦灵魂的剑。

在这片埋葬了过去、却又孕育着未知未来的荒原上,一步步地,走向命运的交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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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