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遥站起身。
这个简单的动作,像是给地窖里凝滞的空气按下了播放键。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角落里那个埋头于图纸和零件中的身影上,转回到了这位指挥官的身上。那里的油灯光芒微弱,却仿佛是整个计划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明暗闪烁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但字字清晰,“王建国同志在解决最核心的技术难题,我们则要把外围这张网的每一个绳结,都给我死死扎紧。”
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警卫排长石磊,以及那位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幸存译电员刘洋身上。
“石磊。”
“到!”石磊的身板挺得笔直,像一杆标枪。
“你带两个脑子最活泛的弟兄,马上去换上城里人穿的体面衣服。记住,要好料子的,别让人一眼看出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然后去江汉关大楼附近转悠,别鬼鬼祟祟地凑太近,就在外围,找个能看到大楼全貌的茶馆坐下,或者干脆就在街角装作等人。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把江汉关大楼周边所有能藏人的高处,所有适合架枪的窗户、房顶、钟楼,都给我一个不落地记下来,画成草图。我要知道,如果我是鬼子的狙击手,我会躲在哪个耗子洞里放冷枪。”
“是!”石磊没有半句废话,敬了个军礼,转身就去挑选人手。他知道,这份草图将直接决定那些由王保国派出的反狙击射手的生死,也决定着会场内所有人的安全。
李逍遥的视线转向刘洋。这个年轻的译电员在经历了战友全部牺牲的惨剧后,精神一度濒临崩溃,但此刻,在李逍遥沉稳目光的注视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光。
“刘洋。”
“到,旅长!”
“你跟我来,我们两个,再加上老吴,必须在行动开始前,把所有的行动细节,再过一遍。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时间点,都不能有任何差错。”
一张从黑市上高价买来的武汉市区详细地图,被迅速铺在了地窖中央的几只弹药箱拼成的桌面上。地图上已经用木炭标注了几个关键位置。李逍遥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楚云飞送的瑞士手表,又示意老吴和刘洋,都将手腕露出来。
“现在是凌晨四点三十七分。我要求,所有人,把你们的表,对到一秒不差。”
昏暗的油灯下,几只样式各异的手表指针,被小心翼翼地拨动着,最终在同一个刻度上,开始了同步跳动。这个简单的动作,带着一种决战到来前的肃穆感,让地窖里的空气再次变得凝重。每一个人的呼吸,都仿佛与那秒针的滴答声,合为一体。
“根据老吴搞到的晚会流程单,晚会预计在今晚七点准时开始。而我们的行动,将在晚会进入到最关键的慈善拍卖环节时,正式启动。这个时间点,预估在晚上八点半左右。”
李逍遥的手指,在地图上江汉关大楼的位置,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地图戳穿。
“我们的行动,代号‘捕蝉’。”他压低了声音,确保每一个字都能被地窖里的所有人清晰地听见,“蝉,就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女特务高月如。而我们,既是捕蝉的螳螂,也是跟在那只螳螂后面的黄雀。”
“整个行动,分为三个核心小组。拆弹组,由角落里的王建国同志全权负责。这是我们整个计划的基石,成败在此一举,我们所有人都要无条件地信任他,支持他。”
角落里的王建国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念念有词,手中的笔在纸上飞快地划动。
“突击组,由我亲自带队。石磊和警卫排剩下的所有战士,都是突击组的成员。我们的任务有两个。第一,在拆弹组发出‘安全’信号后,配合会场内的竞价,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拍卖台上。第二,在炸弹被最终拍下的那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拍卖台,控制住局面,不惜一切代价,活捉高月如!”
“支援组,由我们看不见的盟友组成。他们是我们的外围屏障,是我们敢在鬼子心脏里动手术的底气。”
李逍遥的指尖,从江汉关大楼,缓缓划向四周的几条主要街道,像是在描绘一张无形的巨网。
“我已经和警备司令部的王保国将军约定好了。今晚七点,他会以‘夜间特别反恐演习’的名义,将他手下一个整编营的兵力,秘密部署在江汉关大楼外围的三个街区。所有主干道,都会被设置临时的路障和哨卡。演习期间,也就是七点半之后,整个区域,许进不许出。一只苍蝇,都别想从里面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