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往回宫的路上赶,车厢里却没了来时的暖意。方才把炭盆炭火全给了作坊里的工匠。
銮驾在寒风中缓缓前行,车厢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朱标缩在角落,看着父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朱元璋靠在车壁上,身上只穿了件常服龙袍,外头虽罩了披风,却也挡不住那股子钻骨的冷。可他脊梁挺得笔直,脸色虽有些发青,却没像朱标那样缩成一团,只是往朱标身边挪了挪,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儿子肩上:“披上。你是太子,冻病了怎么理事?”
朱标刚想说“父皇您也冷”,就见朱元璋抬手按住他的肩,目光落在车窗外掠过的街景上。路边有个老妇人正抱着孙子缩在墙根下,祖孙俩裹着同一件破棉袄,那孩子冻得直哭,哭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你看。”朱元璋声音低沉,“咱车里再冷,至少有遮风的棚子,有厚实的棉袄。他们呢?连个炭盆的影子都见不着。”
朱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一揪,刚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把披风往父亲那边推了推:“还是父皇披着吧,儿臣年轻,扛得住。”
朱元璋没接,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那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布满了早年打仗留下的伤疤,此刻虽冻得冰凉,却带着股稳当的力气:“扛得住也得惜着身子。你是将来要扛这江山的,要是连这点冷都受不住,怎么替百姓扛过寒冬?”
銮驾碾过冻土,发出“咯吱”的声响,像在应和着车外的风声。朱标裹紧了两件披风,渐渐不那么哆嗦了,可心里却比身上更沉——他忽然明白,父皇不是不怕冷,只是他心里装着的那些冻饿的百姓,比身上的寒意更让他坐不住。
“儿臣记下了。”朱标低声道,“回头儿臣就去作坊盯着,让他们先把工匠的棉袄赶出来。
朱元璋“嗯”了一声,嘴角难得带了点暖意:“这才像话。记住,咱朱家的江山,不是靠龙椅坐稳的,是靠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心里暖和了,这江山才稳当。”
说话间,銮驾已到宫门口。内侍赶紧掀开车帘,一股更冷的风灌进来,朱标下意识地往父亲身后躲了躲,却见朱元璋直挺挺地站了起来,虽鬓角沾了点霜花,腰杆却比宫里的玉柱还直。
“走。”朱元璋率先下车,脚踩在结霜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去看看允熥那小子,让他抓紧琢磨改织布机,早一天改好,工匠们就少受一天罪。”
朱标跟在后面,望着父亲在寒风中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那背影比宫墙上的琉璃瓦更让人安心。这冬天是冷,可只要有这样的脊梁撑着,再冷的寒冬,也总有熬过去的那天。
终于说会话的功夫儿,朱元璋和朱标回了宫,刚进暖阁,朱标就跟被冻僵的树枝忽然遇着炭火似的,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股痒丝丝的暖意。他也顾不上君臣父子的规矩,几步抢到炭盆边,蹲下来就把冻得发僵的手往火边凑,指关节被冻得发木,烤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有了知觉,连带着牙齿打颤的劲儿都缓了些。
“太子殿下,喝口热姜茶暖暖吧。”王景宏捧着个粗瓷碗进来,碗沿还冒着白气,姜味混着红糖的甜香直往鼻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