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之的指尖,冰凉得像一块玉。
他轻轻碰在荷娘唇角,那块细微的破皮上。
他眼睛微眯,右眼下方的一颗痣,在月光下隐隐显现。
荷娘浑身都僵住了。
只觉得那一点触碰,仿佛从唇角一路麻到了心底。
钱谦之的样子,可怕极了。
明明清冷若竹,姿态端方,在长辈和下人面前,永远是那么风光霁月。
可此刻,竟让她感受到了霸道,夺人心魄的质问。
仅仅一瞬间,他又恢复了白日里那副温润无害的公子模样。
站在一旁的钱清之脸色微变,他能感觉到兄长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压迫感。
从小到大,父亲和主母都叫他要向大哥学习。
大哥是临安最贵的贵公子,是钱府未来独一无二的继承人,也是整个家族的榜样。
他永远沉稳镇定,永远无喜无悲,永远是自己尊敬的好大哥。
但是,他却很怕他。
那是一种属于上位者,属于未来家主的绝对掌控力。
可是,今夜月下,那个突然一头撞进自己怀里的姑娘,让他傻了眼。
那么柔弱无助的样子,他不敢想,大哥会怎么罚她。
二少爷钱清之上前一步,为荷娘袒护。
“兄长,是我失礼了,您莫要责她。”
钱谦之的目光,终于从荷娘的脸上移开,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弟弟。
“自然。”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下一瞬,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荷娘的手腕。
他的动作并不粗暴,力道却不容抗拒。
荷娘只觉得手腕一紧,整个人就被他从钱清之的身后,轻而易举地拽了出来,拉到了自己身侧。
然后,他便快速松开了手。
仿佛只是随手摆正了一件不听话的摆件。
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再看荷娘之一眼。
钱清之站在原地,看着兄长带着荷娘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
回到卧房,房门被轻轻合上。
“咔哒”一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荷娘瑟缩着退到床沿,手脚冰凉。
钱谦之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他清冷入风,姿态优雅。
走到桌边,整理了一下衣摆,还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双骨节分明的白手,似乎还有着淡淡的竹香。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他吞咽茶水时,喉结滚动的轻微声响。
荷娘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像一只被鹰隼盯上的鹌鹑,僵在原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她以为他会立刻发难,会质问。
会像叶听白那样用粗暴的方式,来宣泄怒火。
可他没有。
一句问话也没有。
他喝完茶,将茶杯放下,然后走到床边,脱下外袍。
动作从容地躺了下去,闭眼。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仿佛刚才在回廊下的对峙,根本没有发生过。
荷娘的心,却提得更高了。
暴风雨前的宁静,似乎更让人恐惧。
直到四肢都开始发凉,她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挪到锦被里。
她背对着他,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半晌,身后传来的呼吸平稳而悠长,没有任何异常。
极致的疲惫和恐惧,让她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也开始模糊。
就在她即将坠入梦乡的那一刻。
一股温热的气息,毫无征兆地扑在她的耳后。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凑到了她的身后。
近得仿佛要贴上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