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石头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已隐有泪光滚动,喉头哽咽了一下,才沙哑道:“我……我是个无用的哥哥,没能护住小六……”
海棠轻轻摇了摇头:“张把头切莫如此自责。若非你千方百计,冒险寻回了小六的部分遗骨,他只怕要魂归无处。我已请北山寺的得道高僧为他做过法事,超度往生,如今算是入土为安了,你也……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张石头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问道:“不知庄主今日唤石头前来,究竟有何吩咐?”
海棠沉吟片刻,月色般清澈的目光落在张石头脸上,缓缓说道:“不日,我需派遣如意姑娘、满大家,以及马大师三人,远行执行一项庄内要务。”
张石头心头一紧,立刻追问:“很危险吗?”他虽不知具体何事,但天下第一庄庄主亲自出面,又提及与他有渊源的如意他们,此事定然非同小可。
海棠回答得极快,没有丝毫隐瞒:“是。”她顿了顿,目光坦荡地迎上张石头担忧的视线,“所以,在她们动身之前,我想问问张把头,你是否清楚如意姑娘的真实身世来历?”
张石头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和警惕,下意识地反问道:“庄主……你要做什么?”
海棠目光坦荡,毫无避讳:“我想帮小六,完成他未能完成的遗愿,也想让如意姑娘此行少一分挂碍。”
张石头看着这位清贵公子真诚的目光,又缓缓转头,望向那座冰冷的墓碑,迟疑了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道:“她爹……听说是晋阳城里的一个大官,姓梁。十三年前,不知怎地得罪了曹阉狗那帮人,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阿满……那小子,应该和她从小就认识,怕是旧识。”
海棠眸中精光一闪,似有电光石火掠过脑海,她失声低呼,“莫不是那桩震惊朝野的‘六君子’案?”
张石头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些官面上的大案,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哪里搞得清楚。五妹怕连累我们这些结义的兄弟姐妹,关于她家里的事,从来不肯多说。”
海棠心中已然明了,如意的身世恐怕远比想象的更为复杂,且必然牵涉到一桩极大的朝廷冤案。她不再多问,对着张石头郑重一礼:“多谢张把头坦言相告。”,又向着毛小六的墓碑深深看了一眼。
拜别二人后,海棠不再耽搁,便转身大步走向系在一旁树下的爱马“照夜白”。她翻身上马,玉手轻抖缰绳,照夜白长嘶一声,四蹄腾空,化作一道离弦之白箭,朝着护龙山庄的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身后滚滚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