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很快锁定了不远处一个正在和财政局长低声交谈的身影——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王建业。
王建业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他拍了拍财政局长的肩膀，似乎在安慰着什么。那姿态，像一个关心下属、顾全大局的长者。
可是在沈铭的感知世界里，王建业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到可怕的灰色之中。那灰色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无数条逻辑线在飞速运算，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
【赵长东的底牌是什么？省里？市里？】
【这个沈铭，到底是什么来头？光凭赵长东一个人，绝对不敢这么干。】
【末位淘汰……危机，也是机会。有些人，是该动一动了。如果能借这把刀，把几个不听话的位子腾出来……】
【方案必须由组织部参与，考核的细则，大有文章可做。谁上谁下，数据是死的，但怎么解读数据，是活的。】
沈铭的心头，闪过一丝寒意。
这个王建业，比一百个李卫国加起来都更可怕。他是一条藏在深水里的毒蛇，不叫，不闹，只是在静静地观察，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给你致命一击。
沈铭继续往前走，人潮已经开始变得稀疏。
就在他即将走出礼堂大门的时候，【洞察人心】的感知中，几股原本散乱的、猩红色的愤怒情绪，突然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样，迅速地汇聚、共振，形成了一股频率完全相同的、带有明确指向性的恶意。
这股恶意，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的、宣泄式的情绪，而是像经过编码的电波，精准、冷酷，且目标明确——扼杀。
他的目光扫了过去。
国土局的一名副局长，建设局的一名总工程师，还有交通局的一名副局长，三个人，在人群中隔着几米远，却在同一时间，交换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眼神。
那个眼神，快如闪电，普通人根本无法捕捉。
但在沈铭的感知世界里，这个眼神被无限放慢。他清晰地“看”到，一条由怨毒和阴谋交织而成的无形丝线，将这三个人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紧接着，一个共同的念头，在三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被【洞察人心】精准地捕捉到：
【晚上，西郊的‘渔人码头’，老包间。】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想砸我们饭碗，我们就先断了他的腿！】
【必须把水搅浑！发动浪！】
沈铭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他只是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了那三张因为压抑着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以及他们的职位。
国土局、建设局、交通局……都是手握实权、油水最丰厚的部门，也是这次改革中，最有可能被淘汰的“高危人群”。
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沈铭走出礼堂，一股阴冷的风迎面吹来，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天色愈发阴沉，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会塌陷下来。
他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了一眼那座依旧不断有人走出的礼堂。
在别人眼里，那是一群失魂落魄的干部。
但在他眼里，那是一片危机四伏的黑暗森林。大多数的野兽在哀嚎，在恐惧，但也有些最凶狠的，已经开始悄悄地亮出了獠牙，准备联合起来，对闯入森林的猎人，发动致命的围剿。
沈铭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怕你们跳，就怕你们藏。
他掏出手机，没有打给赵长东，而是发了一条短信给镇长司机张伟。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
“帮我查一下，西郊渔人码头，今天晚上哪个包间最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