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沈铭靠在窗框上,目光望向远处连绵的南山山脉,“这次的故事,不关于成功,关于选择。关于一个村庄,在悬崖上生存了几百年后,走到绝境时面临的选择。”
他的声音不高,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音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钱晓晓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他话里的信息。“绝境?”
“对,绝境。”沈铭继续说道,“一个你可能无法想象的绝境。钱记者,我知道你很忙,电话里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想邀请你,有时间的话,来一趟青云镇,来一个叫石头村的地方,亲眼看一看。”
他没有提自己的计划,没有提那份报告,更没有提那场即将召开的全市现场会。他只是发出一个邀请。
他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对方。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沈铭能听到她那边有同事在喊她去开会的声音。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沈主任,”钱晓晓终于开口,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确定这不是你们县里为了宣传搞的噱头?”
“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沈铭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来了,看到的一切,都由你自己判断。写与不写,怎么写,也全由你决定。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请你来看一看。”
这番话,坦诚得近乎赤裸。
又过了十几秒,那十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好。”钱晓晓的声音传来,只有一个字,却掷地有声,“我下周一过去。你把地址发给我。”
“好。”沈铭的心脏重重地落回了胸腔。
挂断电话,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赌局已经开始,他把第一张牌,打了出去。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转身看向桌上那台老旧的电脑。屏幕上,那份三十多页的报告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知道,这份报告写得再天花乱坠,数据再详实精准,也比不上石头村里一块真实的石头,一间漏风的土房,一个村民绝望的眼神。
他需要做的,是在钱晓晓到来之前,准备好一切。不是准备说辞,而是准备好让她看到最真实的石头村。
他拿起笔,开始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计划。
第一,联系村长,安排好路线,必须是最能体现村民生活艰辛的那条路。
第二,准备好石头村的历史资料,王氏族谱,那些与天争命的记录,远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有力量。
第三,他要亲自再去一趟石头村,和三爷,和那些最抵触搬迁的村民再谈一次。他需要让钱晓晓看到的,不仅仅是贫困,还有那份故土难离的挣扎与深情。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规划着每一个细节时,口袋里的手机,再次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他皱了皱眉,接通了电话。
“喂,是沈主任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万分的声音,是石头村的村长。
“老哥,是我,怎么了?”沈铭的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出事了!主任!”村长的声音带着哭腔,“三爷……三爷他今天下午一个人偷偷去修那条最险的崖路,脚下的石头松了,摔下去了!现在就吊在半山腰的藤条上,上不来也下不去!你快想想办法啊!”
沈铭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
他握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刚刚还清晰无比的计划,瞬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撕得粉碎。
他所有的准备,所有的铺垫,都敌不过这一个意外。
钱晓晓下周一就要来了,而石头村的灵魂人物,那个最倔强、最能代表村子精神的三爷,此刻正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