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会议室里,那些刚刚还喜气洋洋的脸上,笑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感同身受的默然。
“大山说得对!”一个妇女代表忍不住开了口,声音尖锐而急切,“沈主任,不是我们不知足!实在是这教育的事,愁死人了!镇上小学的王老师,教数学教得多好啊,上个月被县实验小学给挖走了!还有那个教语文的李老师,刚来的大学生,多有耐心,干了不到两年,也考到城里去了!”
“可不是嘛!”另一个人立刻接上话茬,“现在学校里,留下来的,要么是快退休的老先生,讲课讲一半自己都快睡着了;要么就是刚毕业的娃娃,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普通话都说不标准,能教好我们的娃吗?我儿子上三年级,期中考试,全班三十多个娃,一半不及格!这叫什么事啊!”
“有钱的,都把娃送到县里去念书了。可咱这条件,哪送得起啊?在县里租房子,一年下来开销多大?再说了,娃那么小,离了爹妈,谁照顾?学好学坏都不知道!”
“我邻居家那小子,送到县里寄宿,一个学期回来,学会了抽烟上网吧,成绩一塌糊涂!花钱不说,人还学坏了!”
“沈主任,您是文化人,您给评评理!咱们青云镇以后要是发展起来了,开了公司,建了工厂,结果咱们自己的娃,连个会计都当不了,连张图纸都看不懂,还得请外地人来干,那我们图个啥?我们不就成了给别人看家护院的了吗?”
一个问题被点燃,整个会议室瞬间变成了情绪的宣泄口。
一句句饱含着焦虑、无奈、愤怒和期盼的话语,像潮水一样向沈-铭涌来。
这些朴实的庄稼汉,他们可能不懂什么叫“教育资源流失”,也不懂什么叫“人才战略”,但他们用最直白的话,说出了一个最残酷的现实——如果教育的根烂了,那无论地上的经济果实结得多么丰硕,都跟他们自己的后代无关。
他们正在用血汗建设一个崭新的家园,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这个新时代抛弃。
沈铭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的笔在本子上无意识地划着,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一直以为,只要解决了经济问题,解决了民生问题,青云镇就能走上康庄大道。可今天,这些村民们用最朴实的话,给他上了最深刻的一课。
经济发展是硬件,是躯体。而教育,是软件,是灵魂。
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走得再快,也只是行尸走肉。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来青云镇时的情景,破败、凋敝,年轻人都往外跑,只剩下老人和孩子。他以为,只要把经济搞上去,年轻人自然会回来。可现在他明白了,如果教育跟不上,就算人回来了,他们的下一代,依然会重复父辈的命运,拼了命地想要逃离这里。
这是一种恶性循环。
他抬起头,环视着会议室里那一双双通红的、充满希冀的眼睛。他看到了李大山眼里的绝望,看到了那位女代表眼里的焦灼,看到了刘根生大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也写满了深深的忧虑。
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这比跟投资商谈判要难,比解决拆迁矛盾要难,甚至比应对县里的派系斗争,还要复杂和沉重。因为这件事情,关乎的不是一时的利益,而是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未来。
孙镇长也坐在主席台上,他一开始还想说几句场面话,让大家别着急,问题要一个一个解决。可听着听着,他的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叼在嘴角的烟忘了点,就那么一直叼着。他看向沈铭,发现沈铭的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凝重。
整个会议室,在爆发之后,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人都看着沈铭,等着他开口。
他们知道,这件事,也只有沈铭能管,也只有他肯管。
许久,沈铭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站起身,走到台前,对着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各位乡亲,”沈铭直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疏忽了。”
他没有推诿,没有找借口,第一句话,就是认错。
“大家说的对,房子盖得再漂亮,学校跟不上,一切都是空的。我们不能辛辛苦苦建好了梧桐树,却养不出自己的金凤凰。那样的话,我沈铭,就是青云镇的罪人。”
他的话,说得恳切而沉重,让村民们心里那股怨气,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大家的心情,我完全明白。大家的担忧,我也感同身受。”沈铭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所以,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从今天起,青云镇的教育问题,就是我的头等大事。我会把它,放在所有工作的第一位。”
“我不仅要给大家盖一所新学校,我还要想办法,把全县、甚至全市最好的老师请到我们青云镇来!我不仅要让我们的孩子有学上,还要让他们上好学,让他们将来能抬着头,走出青云山,也能挺着胸,回到青云镇!”
承诺,再次被许下。
但这一次,沈铭的心里,却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和自信。他知道,自己面对的,将是一块何等难啃的硬骨头。
就在他许下承诺的瞬间,那冰冷的、久违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清晰地响起。
【新事件触发:改善青云镇教育环境。】
【支线任务开启:提升教育质量,留住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