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服有了,接下来,是剧本和道具。
他们找了个路边的打印店。沈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他昨晚熬夜想好的公司名字和头衔。
“江城宏业建设集团,采购部经理,赵宏。”沈铭把“赵宏”两个字指给赵老四看,“从现在起,你叫赵宏,宏图大业的宏。”
他又指了指自己那一行:“采购部副经理,沈铭。”
赵老四看着名片上那个陌生的名字,心里五味杂陈。
紧接着,沈铭又让打印店老板,按照他在网上找的模板,伪造了几份“江城宏业建设集团”的营业执照和资质证书的复印件。文件做得不算精致,但复印出来后,黑白的字迹和模糊的公章,反而有了一种以假乱真的效果。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道具——针孔摄像机。
沈铭拉着赵老四,钻进了市里最龙蛇混杂的电子城。在一家不起眼的铺子里,他买了一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钢笔,和一个汽车钥匙模样的挂件。
店老板是个精瘦的男人,他压低声音介绍:“笔,高清的,能录两个钟头。钥匙,带夜视,电量足。都是最新的货,警察来了都看不出来。”
拿着这两件冰冷的“武器”,赵老四的手心又开始冒汗。
所有的行头和道具都备齐了。当天下午,他们返回了镇上,在一家偏僻的小旅馆开了个房间。
关上门,沈铭把所有东西都摊在床上,然后看着赵老四,表情严肃。
“现在,开始彩排。”
“彩排?”
“对。”沈铭将那支钢笔别在赵老四的西装口袋里,“从现在开始,我不是沈铭,你也不是赵老四。我是沈副经理,你是赵经理。我们是来青云镇考察砂石料的。我来扮演黑五,你来跟我谈。”
赵老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进入角色。他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学着那些老板的样子,露出一丝矜持的笑容。
“咳……这位老板,怎么称呼啊?”他一开口,那股子乡土味还是没压住。
“叫我五哥就行。”沈铭翘起二郎腿,模仿着黑五那种粗野和傲慢,“听说,二位老板想从我这儿拿货?量有多大啊?”
“这个……量,肯定不小……”赵老四卡壳了,眼神开始游移。
“停!”沈铭打断他,“眼神!看着我!你是来送钱的大爷,不是来求人的孙子!你的眼神要告诉他,你看上他的货,是他的福气!青云镇不止他一家采砂场,我们随时可以换人!”
他用上了【言辞犀利】的技能,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在赵老四的神经上。
“还有,别说‘这个那个’,把话说死!‘我们公司在江城新拿了三个楼盘,光一期地基,就需要二十万方的砂石。后续还有二期三期。赵经理,你算算,这是多大的单子?’”
沈铭将【过目不忘】记下的建筑行业术语,信手拈来。
赵老四被他这番话震住了,愣愣地看着他。
“再来!”沈铭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好……再来!”赵老四咬了咬牙,也来了狠劲。
昏暗的旅馆房间,成了他们专属的舞台。
一遍,两遍,十遍……
赵老四从一开始的磕磕巴巴,到后来的逐渐流畅,再到最后,他仿佛真的成了那个手握百万订单的“赵宏”经理。他学会了用眼角看人,学会了在谈到价格时不经意地敲敲桌子,学会了在关键时刻,抛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微笑。
他身上那股被打断了脊梁的颓丧之气,正在一点点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生意人的精明和自信。
沈铭则像一个最严苛的导演,抠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直到深夜,彩排终于结束。
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瘫在椅子上。
赵老四看着镜子里那个西装革履,眼神已经变得锐利起来的自己,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在青云河上呼风唤雨的自己。
他转过头,看着同样换上了一身“戏服”的沈铭,这个比他小了将近二十岁的年轻人,此刻正拿着那个新买的、没有卡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串他化成灰都认得的号码。
那是黑五的私人号码。
旅馆的窗外,夜色正浓,万籁俱寂。
房间里,只听得见两人沉重的心跳声。
沈铭抬起头,迎上赵老四紧张、询问、又带着一丝疯狂期待的目光。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手,用拇指,在那串号码上,轻轻按了下去。
“嘟——”
电话接通的忙音,在死寂的房间里,骤然响起,像一声敲响了的丧钟,又像一曲吹响了的冲锋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