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这话一出口,钱委员挪动的脚步瞬间僵住。
他心里把老李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这老狐狸,太阴了!一句话就把他也拖下了水!什么叫“我们”?什么叫“牌打多了”?这是要把他也捆在赵平的战车上啊!
钱委员心里一急,也顾不上开溜了,连忙摆手,声音都变尖了:“李所长,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我就是偶尔过来向赵镇长汇报一下思想工作,今天……今天是第一次,对,第一次看你们打牌,规则我都不太懂!”
他说着,还指了指地上的麻将牌:“你看,这筒子条子万字的,我分都分不清!”
看着钱委员这副急于撇清的样子,老李在心里冷笑一声。想跑?没那么容易!要死大家一起死!
他转过头,终于看向了已经面如死灰的赵平,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关切:“赵镇长,您……您也别太上火。我看沈铭同志,他……他可能也不是真的想跟您过不去。”
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抛出了自己的试探:“他毕竟年轻,有干劲,有理想,一心为民嘛!咱们做领导的,要有容人的雅量。依我看,这件事……是不是还有挽回的余地?要不……您亲自去找沈铭同志谈一谈?把那笔扶贫款……当场补上?再……再做个深刻的自我批评?”
老李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给赵平出主意,实际上句句都是诛心之言。
去找沈铭谈?那不是去谈话,是去跪地求饶!
当场补上扶贫款?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贪污了吗?
再做个自我批评?那更是把脸伸过去让人家打!
赵平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他死死地盯着老李,他听懂了,这老东西是在逼他去死,好让他自己脱身!
可他现在,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能怎么办?他敢去找沈铭吗?他不敢!他怕自己还没走到沈铭面前,腿就先软了。他更怕自己一开口,说错了话,彻底激怒那位“大神”,到时候连累的就不止是他自己,还有他市里的亲戚。
表哥那句“别再给我打电话了”,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被彻底抛弃了。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钱委员和老李,一个想溜,一个想拉垫背的,两人在空中用眼神交锋了几个回合,谁也不肯退让。
而赵平,则像一滩烂泥,瘫在椅子上,绝望地喘息着。
整个办公室,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恐惧、背叛、绝望和劣质香烟的古怪气味。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三人的心脏上。
办公室里的三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住。
这脚步声他们太熟悉了。
整个青云镇政府大院,只有一个人走路是这个节奏。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一个身影,挡住了从门口透进来的光线,在狼藉的地面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缓缓扫过满地的狼藉,扫过吓得像鹌鹑一样的钱委员和老李,最后,落在了瘫软如泥的赵平身上。
镇、镇长,孙建国。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总是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深不见底,像两口古井,看不出喜怒。
可正是这种平静,才让赵平、老李和钱委员三个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