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康熙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笑意,“朕听说赏赐的梅花开了,过来瞧瞧。”他说着朝花盆努了努嘴,“这‘玉蝶’是江南花匠培育的新品种,原怕在北方养不活,看来是朕多虑了。”
苏清颜顺着他的话道:“花是好花,全赖皇上记挂。”
“你呀。”康熙笑了笑,视线扫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这几日没睡好?”
她愣了一下,才低声道:“臣妾……是有些心事。”
“还在想德妃?”康熙走到廊下坐下,示意她也坐,“冷宫的守卫加了三倍,她身边的人换了三拨,连送进去的饭菜都要过三遍火盆,她翻不出什么浪。”
苏清颜捧着刚沏好的热茶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只觉他掌心温热,倒比茶盏更暖些。“臣妾不是不信皇上,只是……”她顿了顿,想起德妃那双藏在泪光后的眼睛,“德妃在太后面前那番话,总让臣妾觉得不安。”
“太后心软,念着旧情罢了。”康熙呷了口茶,语气平淡,“但她也清楚,宫里的规矩容不得半分徇私。你放心,太后那边,朕已经交代过了。”
廊外的风卷着梅香飘进来,混着茶气,竟有种说不出的安宁。康熙说起南方漕运的事,说今年雨水顺,粮船比往年早到了十日,江南的巡抚还送了新制的彩笺来,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叠,递给苏清颜。
那彩笺是澄心堂纸做的,透着淡淡的米白,边缘用金线描着缠枝莲纹,苏清颜指尖抚过,只觉细腻如绸。“皇上竟还带在身上。”她笑着说。
“想着你爱练字,或许用得上。”康熙看着她将彩笺抚平,忽然折了一枝开得最盛的绿萼梅,递到她面前,“簪上瞧瞧。”
苏清颜微微一怔,接过花枝,小心地簪在鬓边。宫灯的光落在她发间,那点青白的花色映得她肤色愈发莹润,倒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柔和。
康熙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深了些:“朕记得你刚入宫时,穿件月白衫子站在梅树下,像幅画。”
她脸上微微发烫,低头道:“皇上记错了,那时臣妾穿的是浅碧色。”
“哦?”康熙挑眉,“那便是朕把画里的人记成你了。”
两人相视而笑,廊下的自鸣钟轻轻敲了七下,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康熙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回头看着她,目光在宫灯的映照下格外温和:“这宫里是冷,墙高,规矩重,人心隔着几层纱。”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但只要心里是暖的,再厚的墙也挡不住。”
苏清颜站在阶前,看着他的明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鬓边的梅花还留着淡淡的香。晚风吹起她的披风,却没觉得冷,反而有股暖意从心底慢慢漾开,像春日里化冻的溪水,一点点漫过四肢百骸。
她回到殿里,坐在窗前望着那盆绿萼梅。月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花瓣上,像镀了层银。她伸手摘下鬓边的花枝,放在鼻尖轻嗅,那香气里,仿佛还带着康熙指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