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与死神之间,一场用智慧、意志和简陋工具进行的,惊心动魄的角力!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专注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窗棂的活动部分终于被她撬开了一道约莫两指宽的缝隙!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灌了进来,吹在她被汗水和血水浸湿的脸上,冰冷刺骨,却带着无比珍贵的、生的气息!
她贪婪地呼吸着涌入的新鲜空气,尽管寒风刺骨,却如同久旱逢甘霖!口鼻上湿布带来的湿润感混合着寒风,让她混沌的脑子终于开始恢复一丝清明。
她瘫倒在窗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殿内弥漫的甜腥焦糊味,似乎被涌入的寒风冲淡了一些。体内那股焚烧五脏六腑的燥热感,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
她活下来了。
靠着那半壶残茶,一条撕下的里衣布,一根素银簪,一把旧木尺,还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认知。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中紧握的、沾着黑色膏体和炭灰的素银簪子,簪尖在从窗缝透进来的微光下,反射着一点微弱、却异常冷硬的光芒。
“嗬……嗬……”她发出意义不明的低笑,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笑声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淬了毒的恨意。
这紫禁城,果然每一步都踏着尸骨!
窗外的天色,不再是沉沉的墨黑,而是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鱼肚白。漫长的、险些要了她性命的雪夜,终于即将过去。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轻响。
那扇破旧的殿门,竟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深蓝色太监服、面白无须的小太监探进半个脑袋,脸上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冷漠,目光在昏暗的殿内逡巡。当他的视线扫过窗下瘫坐在地、形容狼狈却明显还在喘气的苏清颜时,那冷漠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诧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那表情太过明显,像看到了本应死去的人突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小太监的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你没……”
后面的话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但那瞬间的失态和眼底闪过的慌乱,已经如同烙印般刻进了苏清颜冰冷的眼底。
她不动声色,只是用那双刚刚经历过生死、此刻如同寒潭古井般的眸子,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虚弱的茫然,回视着对方。
小太监被她看得心头一寒,迅速收敛了表情,换上一副更深的漠然,仿佛刚才的惊诧从未发生过。他干咳一声,声音平板无波:“苏常在?时辰到了,该……该起身了。”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恭敬,只有例行公事的敷衍。
说完,他像是怕沾染上什么晦气似的,飞快地缩回头,“哐”地一声关上了门。脚步声匆匆远去,带着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寒风从窗缝灌入的呜咽声。
苏清颜依旧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脸上残留的水渍混着灰尘和血痕,狼狈不堪。但她的眼神,却在门关上的瞬间,彻底变了。
那里面所有的虚弱、茫然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锐利。
果然。有人在等着收尸。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腑,却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自己刚刚爬行挣扎过的地面。
炭盆被挪开后,地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拖痕和散落的灰烬。就在靠近原来炭盆位置、自己最初挣扎爬起的地方——
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炭灰的黯淡反光,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却异常稳定地,拨开旁边散落的灰烬。
一枚小小的、做工粗糙的珍珠耳钉,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珍珠极小,光泽晦暗,镶嵌的铜托也显得廉价,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毛刺。
这种劣质的货色,绝不可能是宫妃之物,甚至连体面些的宫女都未必会戴。
苏清颜的指尖捻起那枚冰冷的耳钉。
翠果。
今天早上闯进来刻薄刁难、临走前丢下阴冷一瞥的粗使宫女。她早上进来时,苏清颜头痛欲裂,视线模糊,却恍惚记得……翠果的左耳垂上,似乎就少了点什么?
记忆的碎片瞬间拼接!
她死死攥紧了那枚劣质的珍珠耳钉,尖锐的铜托硌得掌心生疼。另一只手中,那根沾着毒膏的素银簪子,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直抵心脏。
窗外,寒风卷着残雪,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苏清颜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扇紧闭的、隔绝了外界一切的破旧殿门,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淬着无尽寒冰的弧度。
这紫禁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翠果……还有你背后的人。
我们,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