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埋骨(1 / 2)

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穿透薄薄的被褥,狠狠扎进骨头缝里。

苏清颜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实验室白炽灯和冰冷器械,而是低矮、积满灰尘的房梁,糊着破旧窗纸的雕花木窗在呼啸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炭火将熄未熄时特有的呛人烟味,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剧烈的头痛如同被重锤狠狠砸过,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强行塞入脑海:冰冷的手术台、泛着寒光的解剖刀、一份份写满专业术语的尸检报告……随即又被另一股更庞大、更压抑的记忆洪流冲垮——深不见底的紫禁城、森严的等级、无数张或麻木或刻薄的脸、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

“苏清颜……常在……”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告诉她,这里是紫禁城最偏僻的西六宫角落,一座被遗忘的破败偏殿。而她,魂穿成了康熙后宫底层中的底层,一个无宠无势、连份例都被克扣殆尽的倒霉常在。

头痛稍缓,身体的感觉才清晰起来。冷,深入骨髓的冷。唯一的暖源是角落里那个快要熄灭的炭盆,微弱的红光苟延残喘,释放的热量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破旧的殿门被粗鲁地推开,一股更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灌了进来。

一个穿着半旧青灰色棉袄、梳着双丫髻的粗使宫女端着个托盘,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正是负责这偏殿洒扫和送饭的翠果。

“哟,苏常在还没‘睡醒’呢?”翠果把托盘往旁边一张布满污渍的小几上一掼,发出刺耳的声响。托盘里放着一碗颜色发灰、米粒稀少的冷粥,一个硬邦邦、看不出原色的窝头。“赶紧起来吃吧,过了时辰可没得补!”

苏清颜撑着手臂坐起身,强忍着头痛和眩晕,目光平静地落在翠果脸上,又扫过那碗冷粥和窝头,最后定格在角落的炭盆上。盆里的炭火几乎全熄了,只剩几块暗红色的余烬,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灰烬。

“炭火快没了。”苏清颜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平静。

翠果嗤笑一声,叉着腰,下巴抬得老高:“没了?没了就没了呗!您当您还是刚入宫那会儿呢?这深宫大院,烧炭取暖也得看人下菜碟!就您这……”她上下打量了苏清颜身上洗得发白的旧棉袍,意思不言而喻,“能有几块炭沫子暖暖身子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

刻薄的话语像冰锥,一下下扎在苏清颜心上。属于原主的委屈和恐惧本能地翻涌,却被她强大的理智死死压住。她没有争辩,只是目光再次落回炭盆。那厚厚的灰烬层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结块了?不同于普通的灰烬松软,那几处边缘微微凸起,颜色也更深沉一些。

法医助理的本能让她心头微动。

翠果见她不吭声,只当她是认命了,越发得意。她走上前,用脚随意地踢了踢炭盆边缘,几缕灰烬飘起。“您呐,就省省吧!能在这地界活着,已经是祖上积德了!还想要炭火?做梦!”她弯腰,假意整理托盘,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恶毒的幸灾乐祸,“这大冷的天儿,说不定睡一觉就过去了,也省得受罪,您说是不是?”

说完,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丢给苏清颜一个极其阴冷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一丝对生命的敬畏,只有一种看死物般的麻木和期待。

翠果转身,扭着腰走了出去,破旧的殿门在她身后“哐”地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最后一点微光。

偏殿彻底陷入昏暗和死寂,只有炭盆里那点微弱的红光,在灰烬下苟延残喘。

苏清颜靠在冰冷的床头,大口喘息。翠果临走前那个阴冷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让她心底发寒。那不是普通的刁难,那是杀意!

她挣扎着挪到床边,顾不上地上的冰冷,几乎是爬到了炭盆边。借着那点微光,她伸出冰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表面的灰烬。

指尖触碰到那几处异常结块的地方。硬,冰冷,像凝固的泥块。她用指甲抠下一点粉末,凑到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