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半仙拿出一把老旧的剪刀,剪刀上锈迹斑斑,但刃口却闪着寒光。“这是用祭过河神的铜钱打的剪刀,能断邪物。但剪断后,会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得自己承受。”
小刚父母接过剪刀,颤抖着对准那缕头发。当剪刀合拢的瞬间,所有人都清楚地听见一声女子的痛哼,那声音不像是从外面传来,倒像是在每个人的脑子里直接响起的一样凄厉。
头发应声而断,落在地上后,竟化作一束深绿色的水草,迅速枯萎。而小刚的脚踝上,留下了一圈青黑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握过留下的淤青。
从那以后,小刚再也不敢下水了。甚至靠近河边,他都会感到呼吸困难。脚踝上那圈青黑色的印记,任凭用什么药都消不掉,成了他永远的烙印。
屯里人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直到三年后的夏天。
那年雨水特别多,松花江水位暴涨,白桦屯段出现了管涌,随时可能决堤。全屯的青壮年都上了堤坝抢险,小刚也在其中。他已经十九岁,长得壮实了许多,但对水的恐惧丝毫未减。
抢险持续到深夜,风雨交加中,一处堤坝突然垮塌,汹涌的河水瞬间吞没了几个正在填沙袋的年轻人。小刚站在稍高处,眼睁睁看着同村的伙伴在洪水中挣扎,却不敢上前。
“救命!救救我!”落水者的呼救声在黑夜中格外凄惨。
小刚浑身发抖,右脚踝上的印记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冷,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扎。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在水下的绝望,想起那缕诡异的头发和那声痛哼。
“秀娥...”他喃喃道,不知为何,此刻他对那冤魂的恐惧,竟被一种奇异的理解所取代——她不过也是个被抛弃的可怜人。
“我不能见死不救!”小刚咬牙,猛地冲向决口处,纵身跳入汹涌的洪水中。
水下浑浊不堪,小刚拼命游向一个正在下沉的身影。就在他抓住那人衣领的瞬间,他的脚踝又一次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那熟悉的冰冷触感让他浑身一僵。
低头看去,在浑浊的水中,他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白影,长长的黑发如水草般飘散。小刚的心跳几乎停止,他等待着被拖入深渊的命运。
然而,那缠绕他脚踝的头发却慢慢松开了,转而轻轻托住他的腰,将他向水面推去。在浮出水面的前一秒,小刚清楚地听见耳边响起一个轻柔的女声:“谢谢你...记得我...”
小刚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奋力将落水者拖向安全地带。转身又扎进水里,去救其他人。奇怪的是,每次他下水,都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托举着他,帮助他找到落水者,将他推向岸边。
那一夜,小刚救起了七个人。
当黎明来临,抢险结束,精疲力尽的小刚坐在堤坝上,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那圈青黑色的印记依然在,但颜色似乎淡了一些。
从那以后,小刚不再怕水了。他成了屯里专业的救人志愿者,每年夏天都在河边巡逻,救起了无数溺水者。有人说,曾看见在他救人时,水中隐约有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在相助;也有人说,在月明之夜,能听见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但那歌声不再凄厉,而是平和安详。
小刚脚踝上的印记,随着岁月流逝渐渐淡去,但从未完全消失。他偶尔会走到河边,对着河水轻声说几句话,像是在与一个老朋友聊天。
一九九七年那个夏天的恐怖经历,如今已成了白桦屯口耳相传的传说。而小刚明白,有些伤痕永远不会完全愈合,有些记忆永远不会真正消失——但它们会转化,会成为你的一部分,指引你成为更好的人。
就像那河,永远流淌,带着过去的悲伤与现在的希望,奔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