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救命啊!咋办?您说咋办咱就咋办!”秀秀爹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老道叹口气:“寻常法子不行了,那东西道行不浅,根子已经缠上姑娘了。得斩草除根!破了它的根基,才能救下姑娘。”
当天下午,日头最毒的时候,老道让秀秀爹找来几个胆大的本家侄子,操起斧头、铁锹,就要刨树根。秀秀在屋里听见动静,疯了一样冲出来,哭喊着:“不要!不能伤他!他是真心待我的!”她眼神迷乱,力气大得惊人,两个女人都拉不住。那一刻,她心里撕扯着,对那书生的莫名情愫和对现实命运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崩溃。最终,还是被她爹硬着心肠拖回了屋,锁了起来。院子里,只剩下她绝望的哭声和斧凿的声音。
老槐树的根须盘根错节,深入地下,像无数条僵死的巨蟒。男人们挥汗如雨,沿着主根往下挖。越挖越深,土色变得漆黑,带着一股浓郁的、从未闻过的腥气,不是泥土的腥,倒像是……陈年的血和木头腐烂混合的味道。终于,在挖到几乎一人深的时候,铁锹碰到了硬物。
小心地清理开泥土,露出了树的主根心子。那本该是坚实的木质,此刻却像是被蛀空了一个大洞。而就在那树心空洞里,赫然蜷缩着一具尸骸!
尸骸穿着青蓝色的长袍马褂,布料虽已朽烂,但还能辨认出是清代的款式。尸身并未完全腐烂,成了干尸模样,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呈一种暗褐色。他面目依稀可辨,是个年轻男子,五官清秀,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窝,正直勾勾地对着上方。他的姿态,像是在沉睡,又像是在永恒地等待着什么。
最让人脊背发凉的是,那老槐树无数细密的根须,正如同血管神经一般,深深地扎入这具尸骸的四肢百骸,仿佛与他长成了一体!
院子里死一般寂静。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老道闭目片刻,沉声道:“唉,也是个可怜人。不知是哪个年代的枉死之人,被埋在这聚阴的槐树下,魂魄不得安生,借着树灵修炼,如今竟生了妄念。”
他亲自上前,用桃木剑小心翼翼地斩断那些连接尸骸的根须,又画了几道符,贴在树根和尸骸上。最后,将那具穿着清代服饰的年轻男尸请了出来,另寻他处做法事安葬。
树根被斩,树心挖空,那棵老槐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庞大的树冠几天内就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黑色枝桠,狰狞地刺向天空。
秀秀一场大病,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关于书生和金银的梦,彻底消失了。枕边再也摸不到那些冰凉的首饰。她人瘦脱了形,眼神却清明了,只是添了许多沉默。偶尔,她会望向院子里那棵枯死的老槐树,眼神复杂,有后怕,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或许,还有一丝青春梦里惊醒的怅惘。
那年的订婚,到底还是推迟了。风波虽然过去,但阴影却留在了四合院每个人的心里。秀秀后来还是嫁给了那个技术员,日子过得平淡安稳。只是她终生不爱佩戴金银首饰,也绝不允许自家孩子靠近那棵枯死的槐树桩子。
有人说,后来在那槐树枯死的根部,偶尔还能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也有人说,在起大风的夜晚,能听到枯枝相互敲击,发出像是叹息,又像是低语的声音。那清代男尸是谁,为何被埋在此处,他与秀秀的前世是否真有纠葛?这些都成了四合院里再也无人敢深究的禁忌,随着那枯死的槐树,一起沉默在锦州一九九三年那个闷热而诡异的夏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