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一年深秋,沈阳铁西区,一栋九十年代的旧办公楼里依旧亮着灯。窗外北风呼啸,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拍打在生了锈的消防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程序员小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屏幕上的代码已经模糊成一片。这是他连续加班的第三个星期,公司接了个政府项目,要求月底前完成一套复杂的后台管理系统。项目用的是老技术栈,但需求却新颖得很,几个年轻同事私底下抱怨这是“用擀面杖造火箭”。
凌晨两点十七分,小王终于保存代码,关掉电脑。脖子僵硬得像冻硬的铁丝,一动就咔咔响。
公司楼下,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小王裹紧羽绒服,正要往地铁站走,忽然听见一声微弱的猫叫。转头看去,一只通体雪白的猫蹲在垃圾桶旁,两只眼睛一蓝一黄,直勾勾地盯着他。
“又是你。”小王认出这只常在公司附近出没的流浪猫。他从背包里掏出半根火腿肠——这是他熬夜时的储备粮,小心地剥开,放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白猫警惕地靠近,嗅了嗅,然后小口吃起来。小王蹲在一旁看着,忽然想起奶奶生前说过的话:“异色瞳的白猫,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也能解决人解决不了的难题。”
“要是你真能帮我解决bug就好了。”小王苦笑着自言自语。项目进展不顺,一个关键模块的代码怎么也跑不通,deadle眼看就要到了。
白猫抬起头,像是听懂了似的,朝他轻轻“喵”了一声。
第二天,问题果然出现了。小王昨晚写的代码在测试环境中频繁报错,导致整个系统无法正常登录。项目经理老李急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必须今天解决!这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拿到二期款!”
小王额头冒汗,双手在键盘上飞舞,尝试了各种方法,直到下午三点,问题依然无解。他连午饭都没吃,眼睛里布满血丝。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道白影忽然从半开的窗户跃入,轻巧地落在他的键盘上。
“喂!别捣乱!”小王急忙伸手要赶,可白猫的爪子已经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按了一通。
“完了完了...”小王心凉了半截,赶紧查看代码。但奇怪的是,屏幕上原本标红的错误提示消失了。他迟疑地按下运行键,系统居然正常启动了。
“这...这怎么可能?”
白猫蹲在键盘旁,悠闲地舔着爪子,异色瞳瞥了小王一眼,仿佛在说:“小事一桩。”
从那天起,小王和白猫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每当遇到技术难题,白猫总会“恰好”出现,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帮助”他——有时是在键盘上踩出一串看似杂乱的字符,有时是用爪子指着某行代码,有时干脆把咖啡杯推倒在键盘上,迫使小王重新检查。
但这些“帮助”往往伴随着麻烦。有一次,白猫踩出的代码虽然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却导致另一个模块出现了更隐蔽的漏洞;另一次,它打翻的水险些让小王丢失了一整天的工作成果。
小王开始留意这只神秘的白猫。它不像普通流浪猫那样怕人,也不亲人,总是保持着一种疏离的智慧。公司里的老保安说,这猫在这一带已经待了十多年,按理说早该老死了,却不见它有什么变化。
“九九年那会儿,这地方还是个国营厂,”老保安抽着烟说,“厂子里也有一只这样的白猫,异色瞳,听说能预知危险。厂子倒闭前那晚,那猫叫了一整夜,像哭似的。”
小王心里一惊:“九九年?那不就是国企改制大批工人下岗的那年?”
“可不是嘛,”老保安吐了个烟圈,“那厂子关门前,传说有个工程师在机房上吊了,就因为不肯交出什么重要数据。自那以后,就有人说在附近看见白影,听见键盘声。”
小王后背一阵发凉。
十一月中旬,项目进入最关键阶段。小王再次加班到深夜,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人。北风呼啸,敲打着窗户,像是有人在敲门。
凌晨三点,系统突然崩溃,所有数据接口无法调用。小王尝试了所有已知的解决方法,全都无济于事。他疲惫地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中,他看见一个穿着九十年代工装的中年男人,坐在老式计算机前,不停地敲打着键盘。男人转过头,脸色苍白,嘴唇蠕动,像是在说什么,但小王听不清。
“你说什么?”小王在梦中问道。
“错...全都错了...”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小王惊醒,发现白猫就蹲在他的键盘前,异色瞳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你又来了。”小王叹了口气,“这次能帮我吗?”
白猫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屏幕。突然,它跳下桌子,向门口走去,然后回头看着小王,示意他跟上来。
鬼使神差地,小王跟着白猫走出办公室,沿着楼梯下到地下室。这里是公司堆放杂物的地方,积满了灰尘。白猫在一个老旧的铁柜前停下,用爪子挠着柜门。
小王打开手机电筒,发现这是一套九十年代的计算机设备,机箱上还贴着泛黄的生产标签:“沈阳红星计算机厂,1998年制”。
柜子里除了设备,还有一个牛皮纸笔记本。小王好奇地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代码和注释,署名是“工程师赵明远”,日期止于1999年11月。
小王忽然想起老保安说的那个上吊的工程师,手一抖,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