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嘎子一愣。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爹打你，你跑到我家躲着吗？”舅舅的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天晚上，你睡在我家炕上，跟我说你长大了要走出这村子，去城里干一番事业。”
二嘎子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舅舅身体还硬朗，常带着他去河里摸鱼。
“可你看看你现在，”舅舅叹了口气，“整天游手好闲，东家蹭饭西家借钱。你爹娘走得早，我答应过你娘要照看你，可我现在...也照看不了你了。”
二嘎子低下头，羞愧难当。舅舅说得没错，这些年来，他确实没个正经，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娶上。
“舅对不起你，”舅舅忽然说，“那年在县里干活，本来答应带你去见见世面，可最后也没兑现。”
二嘎子猛地抬头：“舅，您别这么说...”
“听我说完，”舅舅打断他，“我时间不多了。东南方向，十里外老槐树下，我埋了点东西。你挖出来，做点小买卖，好好过日子。算舅最后帮你一回。”
二嘎子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点头。
舅舅欣慰地笑了笑，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记住啊，二嘎子，人这一辈子，活要活得明白，死要死得安心。舅走了...”
话音刚落，舅舅的身影就消散在夜色中。送葬队伍和棺材也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凄厉的唢呐声，似乎还在夜风中隐隐回荡。
二嘎子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他抹了把脸，发现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第二天一早，二嘎子就扛着铁锹出了门，按照舅舅说的方向走了十里地，果然找到了一棵老槐树。在树下挖了半天，挖出了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一些老钱币和几件金银首饰，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舅舅熟悉的笔迹：
“二嘎子，要是你找到这个，说明舅已经不在了。这些东西留给你，好好过日子，别让舅失望。”
二嘎子捧着铁盒子，在老槐树下放声大哭。
从那以后，二嘎子像是变了个人。他用舅舅留下的钱币和首饰做本钱，在镇上开了个小杂货铺，勤勤恳恳，生意越做越红火。两年后，他娶了邻村一个贤惠的姑娘，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每年寒衣节，二嘎子都会准备两份寒衣，一份给爹娘，一份给舅舅。在舅舅坟前，他总是久久伫立，想起那个诡异的夜晚，想起舅舅最后对他说的话。
村人都说二嘎子转了性，只有他自己知道，是那个寒衣节的夜晚，改变了他的一生。
又是一年十月初一，二嘎子照例很晚才从坟地回家。月光如水，洒在乡路上。走到当年遇见送葬队伍的地方，他停下脚步，朝着空无一人的道路轻声说：
“舅，我如今过得挺好，您就放心吧。”
一阵秋风吹过，路旁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回应。二嘎子笑了笑，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脚步坚定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