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开始疏远他。有人说深夜看见白衣女子在他家附近转悠，有人说听见狐狸哭。孙福倒是来找过他一次，叹着气说：“去白狐洞烧炷香吧，也许还有救。”
林秀山嘴硬：“都是巧合！”
可家里的米缸终于见了底。媳妇的奶水干了，孩子整夜啼哭。他不得不低头去找生产队长，想换个轻省活计。队长面露难色：“秀山啊，不是我不帮你，最近队里牲口接连得怪病，老人们都说...”
话没说完，但意思明白。
那天晚上，林秀山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进了山。他在老林子里转悠到半夜，一无所获。疲惫不堪时，忽然看见远处岩壁下有团白光。
是那只额带银毛的白狐！它没死？
林秀山屏住呼吸，悄悄靠近。可走近了才发现，那只是一丛反光的冰凌。
绝望中，他跪在雪地里，对着黑漆漆的山林大喊：“我错了！行不行？我错了！”
只有风声呼啸。
回家路上，经过黑瞎子沟——当年他爷爷出事的地方。林秀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沟深处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数十只狐狸围成一圈，黄的、红的、灰的，中央正是那三只白狐的皮毛，铺在石头上，完好如初。狐狸们仰头对月，发出凄厉的哀鸣。
林秀山吓得连退几步，绊倒在一截树根上。手掌被什么硌了一下，低头看去，是一枚生锈的猎枪弹壳，上面刻着“林”字——这是他爷爷的标记。
他忽然全都明白了。
连滚爬爬回到家，天已蒙蒙亮。媳妇红着眼说孩子发烧了。林秀山摸摸儿子滚烫的额头，心沉到谷底。
他翻出家里所有的钱，跑到孙福家，“噗通”跪在地上：“孙叔，救我娃一命！”
孙福扶起他，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去跟白娘娘赔罪吧。”
按照孙福指点，林秀山买了香烛纸马，重回白狐洞。他恭恭敬敬点上香，磕了三个头：
“白娘娘，千错万错都是我林秀山一人之错，求您放过我孩子。从今往后，我林家世代不再猎狐，逢年过节必来上供。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说完，他把那枚从黑瞎子沟捡到的弹壳深深埋进土里。
回家时，媳妇惊喜地告诉他，孩子的烧莫名其妙退了。
更神奇的是，第二天早上，院门外堆着两只冻硬的野兔。
林秀山的枪依然锈着，他也不再打猎，转而跟孙福学采药。奇怪的是，他总能在山里找到珍贵的药材，仿佛有什么在暗中指引。
一年后的除夕夜，林秀山梦见那三只白狐从他面前跑过，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再怨恨，转身消失在林海雪原中。
清晨醒来，枕边放着一撮银白色的狐毛。
他小心收起狐毛，与那枚生锈的弹壳一起，装进木匣，供在堂屋正中央。
每年清明，他都会去白狐洞烧香上供。村里年轻人笑他迷信，他只笑笑不语。
只有夜深人静时，他会打开木匣，对儿子讲述那段往事。最后总是那句：
“娃啊，人活一世，要对天地有敬畏。山有山神，兽有兽灵，老祖宗的规矩，破了，真要遭殃的。”
窗外，大兴安岭静默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仿佛一切都已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