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赶?”铁柱急得额头冒汗。
“得知道这水鬼的来历,化解它的怨气。”秦三爷沉吟片刻,“明天我去公社查查这水库的历史,你们守着,千万别让他靠近水。”
次日,铁柱和妻子、母亲三人轮流守着孙老汉。白天老人相对安静,只是时不时发出阴森的笑声,嘴里念叨着“快了,快了”。
傍晚时分,秦三爷匆匆赶回,面色凝重:“打听出来了。这水库一九五八年修建时,淹掉了一个小村庄,有个叫陈满仓的民兵队长为救一个孩子,双双淹死了。村里老人说,陈满仓死后怨气不散,认为那孩子是故意拽他下去的。”
“那孩子……”
“姓孙。”秦三爷盯着铁柱的眼睛,“就是你爹,孙福来。那年他十三岁。”
铁柱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不,不可能……”王淑芬踉跄后退,“他从来没说过……”
“去问你爹。”秦三爷示意铁柱解开孙老汉嘴上的布条。
铁柱颤抖着照做了,然后跪在炕前:“爹,陈满仓是谁?你认识吗?”
听到这名字,孙老汉浑身剧烈颤抖,眼中的凶光褪去片刻,流露出极度的恐惧和愧疚。
“满仓叔……我……我不是故意的……”孙老汉的声音突然变回了自己,泪水从浑浊的老眼中涌出,“他救我,我害怕,乱抓乱蹬……我把他蹬开了……”
这段埋藏了四十三年的秘密如决堤洪水,从孙老汉口中断断续续流出。原来那年水库蓄水,他和玩伴偷偷去游泳,不慎溺水。陈满仓跳下水救他,慌乱中他死死抱住救命恩人,导致两人一起下沉。求生本能让他蹬开了已经精疲力尽的陈满仓,独自浮上水面。
“我喊了人……可是太晚了……”孙老汉泣不成声,“我没敢说真相……只说他自己抽筋沉下去了……”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老人压抑了半辈子的哭声。
秦三爷长叹一声:“这就对了。陈满仓怨的不是死,是被所救之人背叛。这怨气积了四十三年,已成气候。”
“现在怎么办?”铁柱看着时而清醒时而癫狂的父亲,心如刀绞。
“只有一个办法——让你爹当面道歉,我试着送那怨魂往生。”
子时将近,水库边上寒风凛冽。铁柱和两个邻居壮汉架着孙老汉来到水边,秦三爷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
“满仓哥!出来见面吧!”秦三爷对着漆黑的水面高喊。
水面突然冒起一串气泡,然后是一片死寂。
孙老汉开始剧烈挣扎,眼中的陌生感又回来了:“替身!我的替身!”
“爹!挺住!”铁柱死死抱住父亲,“告诉满仓叔,你对不起他!”
孙老汉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时而狰狞,时而痛苦,最终他嘶哑着喊道:“满仓叔!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我没一夜睡踏实过!我该死!可我家铁柱才四十,孙子还没抱上啊!”
水面突然翻涌,一个模糊的人形水雾从水中升起,隐约能看出是个壮年男子的轮廓。
“四十三年来,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水雾发出低沉的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在每个人心里,“不是因为恨,是因为孤单。现在你承认了,我也该走了。”
孙老汉突然瘫软在地,眼中的陌生感完全消失,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释然。
水雾渐渐消散,水库恢复了平静,只有风吹水面的声音。
回家的路上,孙老汉一直沉默。快到门口时,他突然拉住铁柱的手:“柱子,爹对不起你,这些年......”
“别说了,爹。”铁柱紧紧握住父亲颤抖的手,“回家就好。”
这件事后,孙老汉变回了从前的样子,甚至更加温和。只是每年清明和中元,他都会独自去水库边烧纸,一站就是大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