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不到一周,天一擦黑,整个小区就门窗紧闭。孩子们被严禁在外玩耍,放学必须由家长接送。居委会召开了几次会,最后决定派人在孙老太太家贴了封条。
“都是迷信,哪来的鬼魂。”李主任在会上强装镇定,但大勇注意到她说话时不停捻着手中的佛珠。
大勇原本也不信这些。作为机械厂的技术骨干,他信的是图纸和机器。然而,一周后的那个雨夜,他的信念动摇了。
那晚他值夜班,回家时已近午夜。雨下得正大,他撑着伞快步走向自家单元。突然,一声尖锐的猫叫从头顶传来。他下意识抬头,在三楼外墙的排水管旁,看到一个黑影正以不可思议的敏捷度向上爬行。闪电划破天空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了一张脸——半人半猫,双眼发出幽绿的光,正死死地盯着他。
大勇跌跌撞撞地跑回家,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秀兰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滑了一跤。但那夜之后,他再也不敢晚归,每晚都要检查门窗是否锁好。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十一月的一个寒夜。大勇九岁的女儿小芳突发高烧,家里的退烧药已经用完。卫生所acrossthestreet,但在这漆黑的夜里,穿过空旷的院子变得无比艰难。
“我去吧。”大勇深吸一口气,拿起手电筒。
夜里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大勇紧握着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摇曳不定。就在他即将到达卫生所时,一阵奇怪的呜咽声从身后的灌木丛传来。他猛地转身,手电光照到了一个蜷缩的身影。
那不是传说中的猫脸怪物,而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裹着孙老太太常穿的那件褪色棉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骨灰盒。她的脸上满是污垢,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大勇壮着胆子走近,才听清她反复说着:“我的猫呢?我的猫在哪?”
突然,老妇人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大勇:“大勇啊,你看见我的猫了吗?”
大勇的心跳几乎停止。这声音,这语气,分明就是孙老太太!但他很快注意到,老妇人的手腕上系着一个医院的手环,上面隐约可见“精神科”字样。一瞬间,所有线索在他脑海中连接起来:孙老太太可能有一个从未被提及的孪生姐妹,因精神疾病长期住院,在姐姐去世后逃出医院,靠着本能的记忆回到了这里。
正当大勇试图与老妇人交流时,一声猫叫从黑暗中传来。那只黑猫不知从何处跳出,亲昵地蹭着老妇人的腿。老妇人顿时泪流满面,抱起猫喃喃道:“找到了,找到了...”
第二天,大勇联系了派出所和医院,证实了他的猜测。孙老太太确实有一个孪生妹妹叫孙玉梅,在城西的精神病院住了十多年。医院表示孙玉梅一个月前偷偷溜走,他们一直在寻找。
真相大白后,小区逐渐恢复了平静。但大勇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的惆怅。他主动协助医院将孙玉梅送回了医院,并定期去看望她。每次去,他都会带上一点鱼干——既给老人,也给那只忠诚的黑猫。
一九九六年春天,第三机械厂正式宣布破产。大勇一家不得不搬离这片小区。临行前,他独自来到孙老太太旧居前,封条依然贴着,但窗台上不知谁放了一碗猫粮。
多年后,大勇的女儿小芳已成为一名记者,在一次家庭聚会上偶然提起这件事,打算把它写成一个都市传说题材的文章。
大勇沉默良久,最后开口道:“写可以,但要写全了。不要只写人们的恐惧,还要写孤独、贫穷和误解。那个年代,许多悲剧都被归咎于超自然力量,实际上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们的漠视和无知。”
小芳惊讶地看着父亲。她从未听过父亲如此清晰地表达深层的思考。
窗外,一只黑猫轻盈地跃过围墙,消失在夜色中。大勇望着它远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有些故事永远不会真正结束,它们只是换一种形式,在人们的记忆和传说中继续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