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裹挟着事业部里的每一个人。标杆项目“振华重工”的智能升级方案，在明确了技术路径后，进入了紧张的攻坚阶段。林知意作为总负责人，几乎是以办公室为家，协调着技术、采购、测试、客户沟通等方方面面，每天的日程表密集得令人窒息。
这天晚上，窗外早已是万家灯火，办公区内依旧灯火通明。林知意刚结束一个与海外专家的视频会议，讨论一个棘手的兼容性问题。连续几个小时高度集中的英文交流，加上之前积累的疲惫，让她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胃部也隐隐传来熟悉的、因饮食不规律而引发的绞痛。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用力按压着太阳穴，试图驱散那股不适感。办公室里很安静，大部分员工已经下班，只剩下几个核心项目组的成员还在挑灯夜战，键盘声此起彼伏。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办公室门口停下。
林知意没有睁眼，只是低声道：“进。”
门被推开，来人却没有立刻说话。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食物香气，随着空气的流动，悄然钻入她的鼻腔——是某种熬煮得恰到好处的、清淡的粥品香气，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味。
她疑惑地睁开眼，看到陆延舟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素色的、看起来十分保温的食盒。他依旧穿着白天的衬衫，只是解开了领口的第一颗纽扣，袖口也随意地挽了上去，少了几分白天的凌厉，多了些许居家的随意。
“还没走？”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知意坐直身体，胃部的绞痛因为那诱人的香气似乎更明显了些。她微微蹙眉：“还有点收尾工作。”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食盒上，没有询问，但眼神里的疑惑显而易见。
陆延舟走上前，将食盒轻轻放在她办公桌的一角，动作自然，没有丝毫刻意。
“楼下‘膳坊’的茯苓山药粥，还有几样清淡小菜。”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汇报工作，“他们家的厨师擅长药膳调理，这个时辰，也就他家还开着门了。”
他没有说“看你脸色不好”，也没有说“听说你没吃晚饭”，更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关心。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提供了一个“恰好”存在的选项。
林知意看着那个素雅的食盒，又抬眸看向他。他站在那里，灯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挺拔的轮廓，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次顺道的、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
可她分明记得，她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胃不舒服，也从未说过喜欢“膳坊”的粥。他是怎么知道的？是观察？是推测？还是……如同那件尺寸合身的礼服一样，是某种她不愿深究的、沉默的用心？
胃部的抽痛让她无法再维持冷漠的伪装。她确实饿了，也确实需要一点温暖的东西来安抚那造反的器官。
“……谢谢。”这两个字从她唇间逸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陆延舟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唇角，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趁热吃。”他说道，然后，目光扫过她摊满文件的桌面，落在了她电脑旁边的一个白色小药瓶上——那是她常备的胃药。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拿起那个药瓶，拧开，倒出两粒在手心，然后拿起她桌上的杯子——里面还有小半杯冷掉的咖啡——转身走向办公室角落的饮水机。
他接了一杯温水，走回来，将水和药片一起放在她手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句多余的言语，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林知意怔怔地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心底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极轻地搔刮了一下，酸酸麻麻的。他记得她胃不舒服时会吃这种药，他知道她忙起来会忘记接热水。这种细致入微的观察和体贴，远比任何华丽的言辞更具冲击力。
她沉默地接过水杯，水温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暖意顺着经脉缓缓蔓延。她将药片服下，然后打开了食盒。
粥还冒着热气，米粒熬得开花，混合着茯苓和山药的清香，几样小菜色泽清淡，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她没有再客气，拿起勺子，小口地吃了起来。温热的粥滑入胃中，那隐隐的绞痛果然缓解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