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娘娘心死矣”!
她甚至....哀切地恳求他,即使真的选择死亡,也请等她回来,不要孤孤单单地走,不要让她抱憾终生!
永琏怎么可能拒绝纯娘娘的请求呢?
“纯娘娘...额娘....”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破碎地念着这两个称呼。
那封信在他剧烈颤抖的手中哗哗作响。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视线早已被汹涌而出的泪水彻底模糊。那泪水不再是之前绝望的死水,而是带着温度,带着被唤醒的巨大悲伤和迟来的希望。
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从他此刻苍白脆弱的面庞上肆意奔流。那泪水晶莹剔透,顺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滑落,如同断线的珍珠,颗颗砸在信笺和他素白的寝衣上。
他哭得无声而压抑,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散乱的墨发随着他的颤抖而拂动,在泪水中挣扎着透出生气。
得为了纯娘娘....活下去。
巨大的自责和迟来的求生欲,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永琏。
永琏死死攥着那封被泪水打湿、变得皱巴巴的信,仿佛那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全部力量。他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那被哮症折磨的胸腔剧烈起伏,喘息声混合着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楚。
他伏下身,额头抵在冰冷刺骨的金砖地上,散乱的长发铺散开来,瘦弱的脊背在单薄的寝衣下剧烈地起伏着,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少年接连失去至亲后那撕心裂肺、无处可逃的痛楚。
过了许久许久,那汹涌的泪水和剧烈的颤抖才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低低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永璋一直半跪在他身边,紧张地守着他,大气不敢出,手一直虚虚地护在他身后,生怕他再倒下。
看到永琏的情绪终于从崩溃的边缘稍稍回落,看到他不再有寻死的举动,永璋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缓缓落回肚子里。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不知是汗还是吓出来的泪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笨拙的安慰:
“哥哥....别哭了...额娘很快就回来了。你看,我额娘多担心你啊...咱们...咱们好好的,等额娘回来,好不好?我陪着你。”
永琏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依旧低垂着头,散乱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只没有拿信的手,借着永璋的肩膀站起了身。
因为跪坐太久、情绪激动和哮症未平,他的双腿有些发软,身形晃了晃,永璋立刻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永琏没有推开他,只是借着他的力量站稳了身体。
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依旧带着哮症未完全平复的哨音,但眼神却不再是一片死寂。他一步一步,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外的黄仁义趴在门上听着里头窸窸窣窣的动静,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门内,永琏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握住了那沉重的门栓。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停顿了一瞬,仿佛在凝聚最后的力量,也仿佛在与过去的绝望告别。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门外却如同惊雷。
门栓被拉开了。
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悠长而滞涩的声音,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永琏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他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散乱的长发披散着,脖颈上那道细细的血痕在烛光下格外刺眼,寝衣凌乱,沾着灰尘,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然而,他站得笔直,病弱的身躯挺立着。脸上也没有了从前那样的心灰意冷,取而代之的一股淡然、冷漠的.....孤高。他手中紧紧攥着那封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封信,是他此刻与这个世界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连接。
他看着门外喜极而泣的宫人们,看着一脸绝处逢生的黄仁义,嘴唇动了动:
“进来吧。把药……拿来。”
这短短的几个字,如同天籁之音。
黄仁义再也忍不住,小胡子一梗一梗的——呜呜,他不用自挂东南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