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嬿婉(1 / 2)

她轻轻落下一子,直逼得意欢无处可躲:“臣妾.....”

意欢怎么好意思说她只爱纳兰性德的词呢?其他人的她甚少细细研读。

“诗如百花,各有其味。沉郁如杜工部‘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字字皆是家国血泪;空灵如陶元亮‘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又全然是隐逸超脱之趣。舒嫔以为,此二境何如?”苏绿筠再落下一子。

意欢才发觉自己几乎走入了死局,她努力思索,脸颊微红,声音略显滞涩:“杜诗厚重,令人感其悲怆。陶诗....闲适,心向往之。”

她顿了顿,试图再深入些:“只是‘孤舟一系’之‘系’,与‘悠然见山’之‘见’,一沉一逸,笔法各异.....”

她终究未能如苏绿筠那般,对两位大家截然不同的笔力与境界做出精妙剖析或信手拈来的联想对照,言辞间流露出的局促让她紧张,手底下也飘忽起来,一子误,直接就被苏绿筠杀了个片甲不留。

苏绿筠见状收回手,并未追问,只了然一笑:“诗道万千,原不必尽通。就如这棋局,有人擅攻,有人善守,各得其所罢了。”

“宫里百花盛开也是这个道理,谁都有自己的追求和执念,谁也不比谁高贵。最重要的是,不要把自己困死在执念里。”

意欢轻咬下唇,心中终于对眼前的人生出不少敬佩,也不敢再瞧不起她优伶的出身,起身行礼颇为愧疚道:

“臣妾多谢贵妃娘娘指点,臣妾知道自己性子孤高,一向不受人喜欢,娘娘能这样辛苦教导臣妾,臣妾感念。”

她不是顽石,自然清楚苏绿筠一次又一次苦心孤诣一定要她明白的道理是什么。她年少困在或甜腻、或婉转、或哀伤的诗中出不来,又自诩名门世家出身高贵,自然不屑于与粗俗之人往来。

但是现在她明白了——人外有人,何况出身不是最重要的。

苏绿筠的存在就是在告诉自己:低贱的出身可以和丰富的文采同存,满是铜臭的荣华也可以和孤高的爱情并肩。

那些在她眼里不可以放在一起的,原来都只是她以为。

“人的一生都在成长。”苏绿筠轻笑,随手抓起一把黑子看着它们一颗颗掉进装棋子的盒子里:

“都是寻常。皇后娘娘有孕不能再陪伴在皇上身侧,虽然如今已是深秋,却并不妨碍百花盛开。舒嫔貌美又有才情,是能为自己挣得一席之地的。”

“说了这么久的话,本宫也累了,你自去吧。”

“是。”意欢小心抬起头,眼睛都是亮的,转过身走了几步却又有些犹豫地转过来:“斗胆问娘娘一句,不知臣妾往后还能来景仁宫与娘娘下棋吗?”

苏绿筠蹲下身抱起在院子里跑了好一会的汤圆笑着看向她,神情是那样温和:“自然。”

一件事情了了,富察琅嬅那里却有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