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从第二日起这个偏僻的小院子便从早到晚都是:
“跪。”
“起。”
“走。”
“收颌、敛目!”
嬷嬷的号令声沉甸甸地压下来,如同无形的铁铐。
姑娘们站在冰天雪地里,额角的汗沿着紧绷的脸滑下去,被寒气激的难受;膝盖一次次磕碰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寒意就会瞬间钻入骨髓,带来尖锐的刺痛。
她们的头必须垂得恰到好处——既不可稍抬显得轻浮,也不可抬低显得怯懦。
“你们要记住,在宫里......即便是低头,都是一门学问。”嬷嬷手持戒尺,锐利的目光如针般扫视着她们,不论是谁稍有松懈,手心便会收到责罚:
“记住这份深入骨髓难熬的痛楚,这是规矩给你们烙下的印记,也是生存必须戴着的镣铐!”
苏绿筠照着嬷嬷的话低下头去,默然地流下一滴泪水,紧紧闭上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这样悲伤,只是冥冥之中,她觉得自己该为自己哭一场,算是祭奠过去的自己。
嬷嬷眼神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许是她长得实在是可爱,又或许嬷嬷也在同情自己,罕见地没有多说什么。
晚上,几个姑娘坐在院子里互相帮彼此上药。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苏绿筠知道了与自己一起的几个民女的名字:一身桃粉的那个叫孟瑜,还有的两个叫潭香川和宋思。
与自己亲近一点潘氏单名一个宜,这名字还是乡里的老童生起的,家境不好,但胜在长得可人。她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童生老爷说这名字意头好。
她们在宫里也待了好些日子了,规矩都学的差不多了,可潘宜还是害怕。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拉着苏绿筠的手说话:“苏姐姐,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啊?”
苏绿筠倒缓和了许多,帮宋思的膝盖上药,笑了笑声音温柔地回答:
“我的名字取自白居易的《题周皓大夫新亭子二十二韵》的‘广砌罗红药,疏窗阴绿筠’的绿筠....就是绿竹的意思。”
说罢她抬起头,瞧着潘宜羞红了脸:“你的宜....有之子于归,宜室宜家的意思,是形容夫妻间感情好的。”
窗外,悄悄偷听她们讲话的小太监照例将今日的东西记下,静静地离开,将小册子教给宫道上奉旨前来的姑姑手上。
而那姑姑,借着宫灯的光芒看清那些话语后,猛地攥紧手中的帕子。
房间内,潘宜本来听苏绿筠出口就是诗词心中还有些自卑,听到这话又高兴起来。
谁不希望能和丈夫情好呢?
“苏妹妹此言差矣。”孟瑜走上前,柳眉微蹙,言语间满是对她刚刚那话的不赞同:“我等就算能进宫,不过也只是宫女,就算幸运被分给皇亲,也不过是无名分的侍妾,怎配与其夫妻相称?那可是有违大清祖制的。”
苏绿筠一听便慌了神,她没想那么多啊!
“真是对不住,我...我刚刚没想那么多。孟姐姐你别生我的气了.....”苏绿筠苦着一张脸,尚未褪去婴儿肥有些肉乎乎的脸都皱在一起,她生的又白嫩,这会瞧着更可怜可爱。
孟瑜很不喜欢她这样,便有些气恼地跺脚:“你怎么这样!明明说错话的人是你,现在到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苏绿筠愣在原地,歪着脑袋思考事情是怎么从自己说错话到孟瑜欺负自己的,于是无比真诚地开口:“孟姐姐没有欺负我啊,你是为我好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