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迅速浮起那副无懈可击的、属于孟副院长的温和笑容,矜贵而从容,仿佛只是偶遇了一位熟识的合作伙伴。
“白杨?”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意外和一丝恰到好处的亲切,如同醇厚的红酒滑过天鹅绒,“这么晚了还在?是和小河聊得忘了时间?”
他一边优雅地脱下剪裁精良的亚麻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一边缓步走近,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紧闭的卧室门扉。
“小河今天精神不错,我们多聊了一会儿,”白杨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eo从未发生,“小河有点累,睡下了。我看她怀着身孕,月份又这么大,不放心她一个人,就想着等你回来再走。”
“有心了。”孟燕臣点点头,语气真诚、感激,“你还特地抽空来陪小河说说话,解解闷,我和小河都很感激。她性子静,平时不是工作就是孩子,难得有你能让她这么放松。小河情况还好吧?”
他状似随意地问,眼神却锐利地观察着白杨。
“还好,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应该没事了。”
白杨避重就轻,不想提自己那个愚蠢的问题引发的风波。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动作自然流畅。
“孟大哥,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先回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准备告辞。
“好,路上小心。”
孟燕臣并未挽留,亲自送他到玄关,姿态周全。
两人又进行了一番无比礼貌、周到、得体的社交辞令。
白杨在门口站定,笑容依旧明朗,“孟大哥留步,晚安。”
“晚安。”
孟燕臣含笑颔首。
门轻轻关上。
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
白杨脸上的生动表情渐渐消失,只剩下一片深沉的疲惫和落寞。
他靠在冰冷生硬的走廊墙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门内。
孟燕臣脸上的温和笑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
他没有立刻开灯,就站在玄关的阴影里,客厅落地灯的光晕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沉默的影子。
空气里还残留着白杨身上清爽的须后水味道,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小河惯用的润肤霜的淡淡馨香。
他走到刚才白杨坐过的沙发位置,缓缓坐下。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黑暗。
柔软的沙发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孟燕臣靠在沙发背上,抬手松了松领带。
他必须维持风度,必须展现大度,必须感激,必须得体。
他不能失态,不能流露出丝毫的狭隘与嫉妒。
他无法像对待普通追求者那样,干脆利落地将白杨彻底排除在小河的生活之外。
他与小河、与自己,这么多年来早已盘根错节地交织在一起,扯不断、理还乱。
最终,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不想开灯。
他需要片刻的黑暗,独自消化这份无法彻底甩脱、又无法坦然面对的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