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燕臣。”小河忽然叫他,声音里带着点研究新课题般的兴奋和发现新大陆的惊奇,打破了宁静。
“嗯?”孟燕臣没抬头,指尖仍在键盘上飞舞,处理着一个复杂病例的会诊意见。
“你看这里,”小河把沉重的书本费力地举高了些,指着其中用荧光笔划出的一段文字,“还有这篇刚更新的系统综述,”
她又拿起旁边打印出来的几页文献,晃了晃,“都说孕中期,胎盘位置稳定,激素水平变化,母体适应性增强,只要没有前置胎盘、宫颈机能不全等绝对禁忌症,适度的亲密活动不仅是安全的,甚至可能有助于缓解孕期压力、改善睡眠、促进盆底肌血流……好处还挺多。”
她念着那些严谨的医学术语,语气却像在讨论一道有趣的数学题。
孟燕臣敲键盘的手指,猛地顿在了半空中。最后一个字符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落下。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探照灯,穿透屏幕和空气,精准地定格在她脸上,带着审视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意味。
小河的表情是纯粹的认真,是一种学术探讨式的、充满求知欲的坦荡。
圆润的脸颊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白皙通透,那双总是显得过于理智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闪烁着发现新知识的纯粹光芒,坦荡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或刻意。
然而,正是这种坦荡到近乎天真的求知和邀请,比任何精心设计的妩媚撩拨,都更具摧毁理智的冲击力。
耳根不受控制地发起烧来,连镜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落在旁边一盆绿植上,语气是强行绷住的严肃,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的训诫:“王小河,你看这些做什么?把书放下。”
小河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
她非但没被他的冷脸和训斥吓退,反而抱着书往前凑了凑,把翻开的文献页几乎举到他鼻子底下,像个在权威面前据理力争、执着求证真理的学生:“可是数据很清楚啊?孟医生,你是专业人士,你来看嘛!这项前瞻性队列研究样本量超过两千例,对照组和实验组的结果差异非常显着……p值小于0.001!而且,”
她条理清晰地开始分析自身情况,“我是标准的低危孕妇,你亲自做的所有产检指标都完美,血压、血糖、胎盘位置、宫颈长度……没有任何禁忌症指征。”
她微微歪头,眼神清澈又固执,“理论上,没有充分的医学理由禁止吧?”
她甚至开始条分缕析地阐述实践的潜在收益:“适当的压力缓解和积极的情感交流,对母体的心理健康和胎儿都有明确的正向影响。这完全符合你一直强调的优生优育原则。”
道理一条条,逻辑链环环相扣,冷静清晰,无懈可击,完美地运用了他教给她的医学逻辑。
孟燕臣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理智的堤坝在汹涌的本能渴望和眼前这学术挑衅的双重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被阳光亲吻后带着健康诱人红晕的脸颊,看着她清澈眼底倒映出的自己紧绷而狼狈的样子,看着她被宽松孕妇裙也遮掩不住的、在躺椅上舒展出的柔和饱满的身体……
他引以为傲的、三十年来淬炼出的极致克制力,在她纯粹又固执的学术探讨面前,土崩瓦解。
“……你确定?”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带着最后一丝挣扎的、近乎凶狠的警告,“王小河,这可不是在实验室写分析报告,也不是做数学证明题。这是临床实践。”
小河迎着他极具压迫感、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反而肯定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好奇和期待的光芒更盛,甚至带上了一丝狡黠的俏皮:“不亲自验证数据,怎么知道结论是否可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试试嘛,燕臣哥。”
她甚至用上了那个久违的、带着童年依赖的称呼,语气软糯,却像一把小锤子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她甚至还微微调整了一下躺姿,让身体更舒展,然后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让孟燕臣几乎抓狂的、该死的理直气壮:“反正,我已经不能更怀孕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清脆地断了。
孟燕臣猛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豁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拔地而起,挡住了大片倾泻而下的阳光,将小河整个笼罩在他带来的阴影里。
他俯下身,双臂撑在藤编摇椅两侧的扶手上,坚实的胸膛几乎贴上她,将她彻底困在自己与椅子构成的狭小空间里。
金丝眼镜后的眼眸深不见底,翻滚着压抑了太久太久、几乎要将人灼烧殆尽的汹涌情绪。
“好。”他低哑地吐出一个字,声音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再也无法掩饰、也不想掩饰的浓烈渴望,“听你的。”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贴着她微微张开的唇瓣溢出来的,带着滚烫得几乎灼伤皮肤的气息,宣告了理智的彻底投降。
阳光透过他身侧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小河光洁的额头和唇上。
身下的藤编摇椅,因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和压迫,发出细微而暧昧的吱呀声。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滚烫,只剩下两人骤然变得……
孟燕臣的动作,是教科书般的克制与极致的温柔。
他深知此刻自己肩负着双重的责任:爱人与医生。
他的吻,最初落在她的额头、眉心,带着安抚的意味,然后才珍而重之地覆上她柔软的唇瓣,耐心地引导,化解她本能的紧张。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每一次触碰都经过精密的计算,确保落在她最舒适、最能放松的区域。
他将她因未知而带来的细微紧绷,巧妙地化作一波波陌生的、温暖的潮汐,层层堆叠。
他像在攀登一座险峰,所有的感官和意志力都高度集中,用于感受她最细微的反应。
呼吸的频率、肌肉的张力、指尖的蜷缩……
确保她的安全与舒适是他此刻唯一的信条。
他压抑着自己,像用精钢锁链束缚着一头渴望咆哮的猛兽。
当小河终于在他耐心而充满技巧的引导下,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惊异、茫然和极致的叹息,整个人如同绷紧到极限的琴弦骤然松弛,软软地、失神地陷入摇椅的怀抱时,孟燕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稍稍松懈。
他看着她失神微张的、泛着水光的唇,看着她迷蒙涣散、仿佛盛满了星空的眼眸。
“可以了?”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是小心翼翼的询问,也是最后的确认。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滚烫。
小河微微喘息着,胸口起伏。
迷蒙的眼神慢慢聚焦,重新映出他极力忍耐的脸庞。
那上面有专注,有隐忍,还有一种近乎献祭般的温柔守护。
她看着他,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感动、心疼。
她忽然抬起还有些发软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微微用力将他拉向自己,然后,温热的、带着她独特气息的唇,有些笨拙却异常坚定地主动贴上了他紧抿的、微凉的唇瓣。
这个主动的、带着全然接纳和回应的吻,像一枚精准投入火药库的火星。
一声压抑的、近乎呜咽的低吼猛地从他喉咙深处滚出。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毫无缝隙地嵌入自己滚烫的怀中,反客为主地狠狠加深了这个吻,带着一种近乎凶悍的掠夺气息,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
然而,就在即将失控的边缘,那刻入骨髓的、守护她和腹中生命的本能再次勒紧了缰绳……
他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探索者和最忠诚的守护者。
所有的力量都被精准地导向那迟来的、属于他自己的……
在惊涛骇浪中驾驭一叶扁舟,极致的狂野与极致的克制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张力。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腹中小生命的安稳存在,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碰触的禁区。
当那阵迟来的、属于孟燕臣的猛烈战栗终于如潮水般缓缓平息,卧室里只剩下喘息,交织在一起,久久不散。
阳光依旧安静地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尽的气息,混合着冬日阳光特有的干燥暖香。
孟燕臣将汗湿的额头重重抵在小河同样汗湿的颈窝里。
他的手掌覆盖在她圆润的腹侧,感受着掌心下那个小生命安稳而有力的存在感。
过了好一会儿,那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
他并没有立刻起身,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她散发着温暖体香和淡淡沐浴露气息的颈窝,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她的气息刻入肺腑。
然后,低沉沙哑中带着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满足笑意的声音,闷闷地、清晰地传入小河的耳朵:
“临床实践证实,”他的胸腔微微震动,贴着她的,“疗效不错。”
小河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勾起一个明媚又带着点小小得意的弧度。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还有些发软无力的手臂,更紧地、带着无限依赖地环住了他汗津津的脖颈,将脸颊贴在他同样汗湿的鬓角,无声地回应着这场由她发起、最终席卷了两人的“学术实践”。
阳光暖洋洋地包裹着他们,像一层金色的蜜糖。摇椅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如同心跳的余韵。